“都是过去的事了?”韦娜稍低着头,语气变轻一些,似乎小心翼翼地问话,避免触及梅林某些悲伤的记忆:“是说这边的老房子已经清了?还是说亲人……啊,抱歉,如有冒犯请见谅!”
“没什么。现在想想,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真是怀念。”梅林轻轻笑了一声,说:“我们家曾经在这里有过一栋老房子。那是祖父经商赚到钱后回故乡购置的,他是卡诺州人,有故乡情怀,也是为了早年因穷苦不得不出外谋生的曾祖父有朝一日回乡后能有个家。”
“但其实,那时候我们家族已常居紫樱城,曾祖父晚年行动不便,听说很少回卡诺州。”梅林接着说:“到我能记事的时候,印象里祖父也只是偶尔去一趟北方,再到我父亲这一代就更少回去了。而我,一直到大学,有次寒假跟着心血来潮的父亲北上,才见识了那个概念模糊的遥远故乡。”
“心血来潮?这说法真有趣,难道是某天听到了故乡的召唤?”韦娜跟上说:“嘿,想到了我们家。我的姑姑远嫁滨海州长滩城十来年了,上个寒假时我父亲有一天很想念她,于是就带着我们全家去了长滩。当时大家见面时的久久相拥真是令人感动!而且,那也是一次愉快的度假,冬季的东北沿海城市虽冷,却有独特的魅力!”
“嗯,可能有点类似。人老了就会思乡,想念远方的亲人,但我那时候不太懂,只是觉得去一趟北方的故乡挺有意思……就像对一知半解事物的新鲜感。”梅林笑着回应韦娜:“当然,那也是愉快的假期。重新认识了卡诺,红叶,以及远亲们。”
“哦,真好,梅林教授当时算是第一次踏上卡诺州的土地吗?”韦娜问:“奇妙的归乡感,会吗?”
“确实是很有意思的感觉。”梅林提起手臂,屈拳托着下巴,稍稍倾着头,像在回忆某年冬天的北方远行:“那时候还在下雪。漫天棉絮一样的雪花中,转身还能望见远处屹立于萧瑟白峦上的古老冷杉,一时真会心潮澎湃,意识到我们曾是这里的人,拥有同样古老但可能丢失了的共同记忆……于是,很想要重新认识这里,以及仍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其中还有我们的亲人。”
当梅林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除了似乎渐入状态不断与之互动的韦娜“记者”,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尤其是蕾雅。她此时双肘顶在桌面上,两手托着腮帮子,安静地看向梅林,像是一个认真听长辈讲故事的孩子,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共同的记忆么?梅林至少还知道祖先来自卡诺州,还能从故土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以及曾经的祖屋补回某些印象。
而我呢?只有断断续续的残破记忆,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何方。
唉……
“访谈”仍在继续。
“太有趣了。像我们这样世代窝在宁诺州的人,可能体会不到这种跨越数代人从北到南旅居却仍烙印在潜意识里的牵挂。”韦娜感慨:“当然,对故乡的热爱是一样的!”
“哦?学姐的家族一直住在宁诺州……碎石城的吗?”蕾雅插上话问。
“对,不过往上追溯几百上千年年的话,其实就是住在宁江南岸的平民,呵。”韦娜无所谓笑了笑,怡然自嘲家族曾住在江南“乡巴佬区”的历史,接着又说:“虽说家族没什么厉害的名人,但是也有过对国家奉献过生命的人。比如祖上曾有一位抵抗帝国组织成员的教师,只可惜在1070年左右就牺牲了。”
“1070年?那不就是建国前一年?”舒亚跟上说:“明明曙光就在眼前……!”
“曙光前恰是最黑暗的时候,很残酷。但那时候的勇士们拥有坚如磐石的信仰,即便深渊当前依旧无畏赴死……我为他们骄傲。”韦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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