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协一声令下,城外的大军都开始动了起来,一架又一架体型极为庞大的古怪器械被推到了阵前。
正是刘协让甄氏制造的投石车!
只不过他给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紧迫了一些,甄氏工匠从拿到图纸,研究再到制造出来耗费了不少时间,以致于仅仅只造出了二十余架投石车,并没有达到他预想之中的上百架。
“这就是陛下准备的杀手锏?”
贾诩、吕布等一众文臣武将们看见如此之大的投石车,一个个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这批投石车是昨天刚刚运到军中的,虽然不知其威力如何,但光看着体型就足够不俗。
在众多士兵们的操作下,抛车开始绷紧,并且往投器上装填石弹,然后调整方位,对准远处的乐成县。
乐成县城墙上。
颜良、麹义二人已经狼狈地逃了回来,此时刚跑到城墙上,准备向袁绍请罪。
但眼下袁绍却根本顾不上训斥他们,因为他的注意力也被城外那些巨大的投石车吸引了。
“这是什么抛车,体型怎么会如此巨大?”
“他们真打算用抛车来攻城?”
袁绍本来觉得用抛车攻城是个笑话,但当这些抛车被推出来、摆在他面前后,他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一股惊惧之意。
因为实在是太大了。
“不可能的,那些抛车距离城墙足足有四五百步的距离,而且他们准备的那些石头分量又那么沉重,不可能投得过来……”
袁绍强行镇定,自我安慰道。
然而他这个念头才刚闪过,他就见到其中一架抛车忽然抛射出一块巨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跨越战场、狠狠落在城门楼上!
“砰——!”
伴随一道轰然巨响,这块重达数百斤巨石直接将屋顶洞穿,砸出了一个恐怖的大洞,然后重重落在了城门楼内的木质地板上,令整个城门楼都为之一震!
“主公小心!”
未等袁绍反应过来,他就听到颜良发出一道怒吼声,竟是丝毫不顾尊卑之礼,上前扯着他就跑下城门楼、往墙垛下躲!
因为此时此刻城外那些抛车齐齐发射,几十块巨石携裹着万钧巨力,向着乐成县袭来!
石落如雨!
这些巨石有的飞得太远、越过城墙落入了城内;有的落在了城门楼上,再度将屋顶、地板破开一个个大洞。
有的重重砸在了城墙上,与厚重的城墙碰撞发出巨响,令整面城墙都为之轻微震颤;有的则是直接砸在了城墙过道上,将来不及躲避的倒霉士兵给砸成了肉酱!
鲜血残肢飞溅!
如果说箭雨尚且能够用盾牌抵挡,但这种落下的巨石堪称谁接谁死,因此城墙上的士兵都选择龟缩在墙垛下躲避。
一个个脸色苍白,吓得瑟瑟发抖。
投石车造成的伤亡其实并不大,刚刚死在那一轮投射下的也不过只有几十个人而已,但带来的威慑力和压迫力却无与伦比!
看着战友被巨石砸成一滩肉泥,这种视觉冲击力和恐怖是要远超被箭射死、又或者被刀砍死。
是真正的死无全尸!
颜良、麹义等将领也是惊魂未定,他们完全想象不到,抛车居然能够隔着这么远、把这么重的石头给抛过来!
这是抛车能做到的?!
压下心头震惊,颜良语气急促地对袁绍说道:“城墙上不是久留之地,主公还是快快撤退吧!”
要是袁绍不小心被飞来的石头给砸死,那一切可就真的完了,乐成县直接宣告破城!
“我……”
袁绍闻言张口就想拒绝,但这时一块巨石飞上城墙,重重落在他面前的过道上,将地上的青砖给砸裂了数块。
见到这样的一幕,袁绍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咬牙道:“护送我撤退!”
颜良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唤来一队持着众盾的甲士,趁城外投石车装填石弹的间隙护送袁绍离开城墙。
此时汉军阵中。
所有人都被投石车展现出来威力给震惊到了,隔着这么远投出这么沉重的石头,这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认知。
“有此利器!此战必胜矣!”
崔琰满脸兴奋之色,由衷感叹道。
在投石车的压制下,城墙上的士兵们根本都不敢露头,这压制力可比箭雨强的不止一星半点!
吕布更是跃跃欲试地道:“陛下,趁着他们不敢还手,我们赶紧派兵攻城吧!”
现在敌方守军完全被投石车给震慑住了,全都躲在墙垛下,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正是进攻的好时候。
“不急,再等等。”
刘协抬手制止了吕布的建议,现在投石车才刚刚显威,囤积的石弹还有许多,可以再多投一些来压制、杀伤敌军。
现在若是贸然派遣大军上前去攻城,落下的石弹不小心砸到自己人可就不妙了。
“继续攻击!给朕对准了城门楼、瞭望塔以及城墙上轰!”
刘协向前重重一挥手,悍声下令道。
他刚刚观察了一下,乐成县的城墙很厚实,石弹造成的破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短时间内轰塌城墙是不大可能的。
但却可以攻击城墙上的城门楼、瞭望塔还有哪些墙垛,如此一来待会儿大军攻城时也会更加简单。
“诺——!!”
众多负责操作投石车的士兵们闻言纷纷铆足了劲儿,不断搬运石弹并投放出去。
在一轮又一轮石弹的轰击之下,城墙表面布满了坑坑洼洼,负责侦查战场的瞭望塔也被破坏,墙垛都砸毁了不少。
除此之外,东城墙上那已经千疮百孔的城门楼在遭到上百枚石弹的轰击后也终于被砸断了柱子,整座楼轰然倒塌!
而这也正是进攻的信号!
“全军攻城!!”
伴随刘协一声令下,三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在投石车石弹的掩护和压制下浩浩荡荡的地杀向乐成县!
……
这一战足足从天亮打到了天黑。
尽管刘协这边优势极大,还有着投石车的帮助,但守城到底是比攻城容易的多。
乐成县内的士兵们依靠着高墙之利艰难抵挡住了一轮又一轮进攻,死死守住了城池。
强行攻城的劣势就在于此了。
城墙高大,攻方士兵必然要借助云梯、井阑车等等攻城器械攀登城墙,进攻的点位单一,但守城士兵却遍布整面城墙。
除非是人数差距巨大,靠着人数优势不断堆上去,把守军的士兵拼光;又或者是攻方士兵的悍勇远超守军,一举登城成功。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办法。
而乐成县内的守军有将近三万人,兵力完全不逊色于汉军。
再加上属于袁绍麾下精锐,整体实力也不差,所以这场战争注定不是短时间内能定胜负的。
夜色降临,汉军军营内。
众多谋士将领们齐齐汇聚在中军大营内,讨论着今天这场战役,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容。
“陛下,今日虽然未能一举破城,但却使敌军伤亡惨重、士气大跌,最多十五日时间,我军必能攻下乐成县!”
张辽神色坚定,信心十足地说道。
当双方士兵的实力与人数都差不多的时候,除了拼装备以外就是拼士气。
他们这边的士气很高,今日差点都将东面城墙给拿下了,只是守军士兵太多、源源不断的驰援上来,才将他们逼退了下去。
但守军一方为了抵挡住他们的进攻,也付出了惨痛的伤亡,总体来说这战是他们取得了优势。
“用不着十五日!”
崔琰闻言站出来说道,眼中精光闪闪,“陛下,今日我们仅仅进攻了东面城墙而已,就让敌军难以招架。”
“明日可以改用围三阙一的战术,进一步给袁贼增加守城的压力,然后趁其不备集中攻击东面城墙,则乐成县必破!”
围三阙一战术是攻城战中最常用的,简单来说就是攻打三面城墙,唯独留下一面城墙不攻。
如果四面合围敌人,就可能促使敌军拼个鱼死网破;相反,如果故意留一个缺口,就可能使敌军在逃跑还是死战之间摇摆不定,同时也使得敌军士兵斗志涣散。
而且更重要的是,虚留缺口并非放任不管,而是要在敌人逃跑的必经之地预设埋伏,使敌人在仓促逃跑过程中陷入埋伏圈中。
特别是围困坚守城堡的敌人,一旦敌人弃城而逃,便可免去攻城之苦,在野战的战场上彻底消灭敌军。
相比之下,与逃窜之敌作战的难度显然要比与死战之敌作战要小得多,代价也会少得多。
崔琰提出的战略是虚实交替,围攻三面城墙分散兵力,趁其不备加强对其中一面城墙的进攻,比简单的围三阙一更加高明。
“我们的兵力不足。”
刘协摇了摇头,叹息道:“朕并非不想合围乐成县,但我们的兵力与袁绍相差无几,而且投石车仅有二十余架,分配不过来。”
围三阙一的首要条件是兵力够多。
但问题是双方兵力差距并不大,采用围三阙一的战术反而会降低了进攻的强度。
如果投石车足够的话,同时对三面城墙发起进攻也并无不可,但奈何仅有二十架而已。
“那……为何不多造一些投石车?”
崔琰有些不解地说道,将目光投向了负责将投石车运送过来、并进行组装的甄家管事。
众人闻言也纷纷看了过去。
甄氏是负责制造投石车的。
投石车如此好用,二十架是实在太少了,要有上百架还差不多,拿来攻城实在是方便的很。
也就是乐成县城墙太高太厚重,要是换做小一些的城池,城墙怕不是直接会被砸毁。
“虎贲中郎将有所不知。”
甄家管事叹息一声,无奈道:“并非是我们甄氏不想,实在是因为这投石车的造价太过高昂了。”
“造价高昂?”
崔琰皱了皱眉,“不过是一些木头而已,甚至连铁都未用上多少,造价能有多昂贵?甄管事莫要说笑。”
投石车通体都是木头制造的。
木头能有多贵?
漫山遍野都是。
甄家管事解释道:“木头是不值钱,铁料我甄氏也有,但制造投石车需要用到牛筋,甚至是兕牛筋。”
“因为时间急迫,所以根本来不及收购,为了赶制这二十架投石车,我甄氏已经将族内一大半耕牛都宰杀了。”
所有人闻言心中都是一震。
耕牛作为耕地的牲畜,论宝贵程度是要远超战马的,民间擅杀耕牛可是大罪,一头耕牛死了要去当地的官衙进行报备,可见耕牛的重要性。
甄氏为赶制投石车,居然杀了那么多耕牛?
哪怕是崔琰听了也不淡定了。
制造一架投石车肯定要用到不止一头耕牛的牛筋,甄家这次杀了这么多耕牛,可谓是大出血。
“不过……”
甄家管事眼珠子转了转,恭恭敬敬地对刘协道:“若是陛下需要,臣马上通知族内将剩下的耕牛一并宰杀,并向外收购耕牛还有牛筋,尽快制造出更多的投石机!”
“为了陛下击败袁贼、一统北方的大业,我甄氏哪怕付出再多又何妨?这是我们甄氏的责任所在!”
这番话大义凛然,充满正气。
尽管在场的人都知道甄家管事这是在刻意向天子邀功,但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因为甄氏确实狠啊,也确实舍得,一口气宰杀这么多耕牛,没几个世家大族敢这么搞。
“不必了。”
刘协毫不迟疑地拒绝了这一提议。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爽。
因为甄氏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牛筋虽然比较稀缺,但花大价钱收购是能收购得到的。
甄氏采取屠杀耕牛来制造投石机,并不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是为了用自我牺牲来向他邀功。
耕牛是很稀缺的,甄氏这么做到最后恶名还是得他这个天子来承担,谁让是他下的令?
“现在时间紧迫,制造投石机再送来已经来不及了,没必要如此耗费人力物力,还白白杀了那么多耕牛。”
“来年要是误了农时,百姓不知又要饿死多少。”
刘协简单跟众人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明日继续猛攻东面城墙吧,不要分散兵力,集中攻打一处。”
“诺!”
众臣闻言,纷纷躬身领命。
……
乐成县,太守府。
在刘协和众臣讨论进攻乐成县的战术之时,袁绍也同样在讨论反击之策,或者说……撤退之策。
颜良神色沉重,忧心忡忡地道:“今日我们伤亡不小,军中将士们的士气也十分低落。”
“照这样下去,我们怕是要守不住乐成县了。”
颜良的这番话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此番天子御驾亲征,本就让守城的士兵们的抵抗之心减少了许多;后来他斗将失败,更是令士气进一步滑落。
接着双方开始大战、投石车显威以后,许多士兵都被从天而降的落石吓得心惊胆战。
若非是他率领督战队伍巡视城墙,并斩杀了那些畏缩不战的士兵的话,今天这城能不能守住还是两说。
身为统兵之将,颜良十分明白士气的重要性,城内守军们的士已失,没有那种敢于死战的念头,那这城就不可能守得住。
被攻破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住口!”
袁绍重重一拍桌子,打断了颜良的话,怒容满面道:“未战而先言败!今日城外那老将把你的胆气都给打没了吗!”
“让你去挑个弱点的武将打,结果你挑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将!打个老将也就罢了,而且还打输了!”
“若非大战在前,我定不饶伱!”
颜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但却又无法反驳。
今天那一战他实在是输的太丢脸了,要不是麹义出手相助,他恐怕就要交代在城外。
将颜良狠狠训斥一通后,袁绍心中的怒意稍减,但是脸色依旧阴沉。
他知道颜良战败不是因为太弱,而是那无名老将太强。
毕竟颜良和麹义两人联手都不是那人的对手,上一个做到的还是赵云。
足以说明那无名老将的实力比起赵云也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也说不定。
“吕布和那孽畜到底从哪得来这么多猛将?还有那威力恐怖的投石车,又是从哪得来的?”
袁绍只觉得满肚子都是疑问。
吕布和袁熙,一个三姓家奴,一个他从未重视过的次子,什么时候发展到如此地步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绍皱眉沉思,莫名的,他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刘协骑在白马上、被吕布、袁熙以及贾诩等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的身影。
他顿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之色。
“难道是他?”
袁绍忽然意识到了一点,所有的变故似乎都是从他离开邺城开始的,此后他就对那个傀儡天子失去了掌控。
袁熙挟持天子……吕布派兵驻扎……世家和亲信谋士的背叛……公孙瓒出兵攻伐……马超、韩遂进攻并州……沮授寄过来那封绝笔信……
“那流民莫非真的是天子?还是说,他把所有人都骗了。”
“当初我若不知他的身份,也会被他所蒙骗!”
袁绍脸色变幻不定,他原本只觉得那些信件都是袁熙伪造出来糊弄他的,但现在他忍不住产生了怀疑。
因为一切似乎都与刘协分不开干系,而且今天在城外所见,刘协也是一副从容的样子,被一群人众星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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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有半分被挟持的模样?
甚至阵前喊话也是袁熙亲自过来,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会派那个傀儡天子过去,而不是以身犯险。
事到如今,袁绍开始动摇了。
他发现刘协身上充满了迷雾。
他似乎从没有看透过这个流民。
这么长时间来除了那些寄过来的信件以外,他对其一无所知,他看见的都是刘协想让他看见的。
“不!不对!这一切都是袁熙那个孽畜故意给我制造的假象!我不能被他所蒙骗!”
“流民就是流民!怎么可能会是真正的天子?”
袁绍猛地甩了甩头,把这些纷杂的想法和念头都摈弃出脑海,看来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竟然开始了胡思乱想。
颜良、麹义二将看见袁绍坐在那里沉思,脸色时而迷茫、时而凶狠、时而震惊、时而坚定,不禁满头雾水。
主公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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