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府邸。
崔琰返回家中后,崔林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兄长,你让我筹措的那些物资已经准备妥当了。”
“粮草两万石、羊五千只,还在邺城周边县城新修以及腾出了诸多房屋,预计可以安置数万流民。”
“做的不错。”崔琰大喜,俊美的面孔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次我们豁出去了,耗费这么多财力物力人力,甄氏拿什么和我们比?”
“捐献的最后一日,定要打甄氏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夺下大汉首善的名号!”
只要杨氏、伏氏那些人不参与竞争,他就一定可以从甄氏手里夺得大汉首善的名声。
崔琰对此信心满满。
崔林脸上带着向往之色,道:“有了这大汉首善的名声,不说家族日后的发展,兄长日后未必不能位列三公。”
崔琰点了点头,拍了下崔林的肩膀,“眼下愿意全力资助陛下的家族,惟有甄氏和我崔氏。依我看,日后你也能入九卿之列。”
崔林眼前一亮,拉着崔琰又是一阵交谈。
……
宣室。
郭嘉将今日捐献的物资统计册交给刘协,不无担忧地道:“陛下,捐献上来的钱粮物资越来越少了。”
“至今为止已经十日,还剩下五天时间,那些世家大族依然没有任何捐献的意思,他们莫非没有中计吗?”
百姓们的能力太有限了。
毕竟他们的生活也不富裕,自己都不一定吃得饱。
这些天筹集到的钱粮物资,绝大部分都是那些富商豪绅为了见天子而捐。
这次阳谋的猎物,也就是那些世家,可他们到现在依然没有下场的打算。
这让郭嘉感到一阵忧心。
数十万百姓,一旦无法妥善安置,那将是一场灾难。
对天子的名声也是个极大的打击。
“不急,不急。”刘协放下手中奏折,淡淡笑道:“让箭矢再飞一会儿也不迟,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文和你说呢?”
见刘协目光投来,贾诩笑眯眯道:“的确如此,陛下的计策实在高明,那些世家们已经进入圈套了。”
“眼下只待收网而已。”
杨彪那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在绣衣使的监视之下。
郭嘉不清楚他们的动作,可贾诩就再清楚不过了。
见贾诩似乎掌握了一些自己不知晓的情报,郭嘉按下心中的疑惑,道:“陛下,今日捐献榜榜首之人,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每日捐献榜榜首皆可得天子召见。
这也是那些百姓还有富商豪绅们都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不过只有最开始那四五日竞争得才厉害,到最近几天已经没什么富商豪绅捐献了。
因为他们在最初的几日都狠狠出了一波血,现在又让他们为了这个机会竞争,实在是争不起。
“召进来吧。”
刘协微微颔首。
很快张郃便将一人带进了宣室,见到此人的模样,刘协不禁为之一愣。
进来之人是一位皮肤黝黑,衣着颇为寒酸,看起来有至少有六十多岁的老者。
这老者十分拘谨,走入宣室后就一直埋着头,颤颤巍巍地向刘协行礼道:“草民石德禄,参见陛下!”
刘协看向郭嘉,眼中带着询问。
之前夺得每日捐献榜榜首、被他召见的要么是富商巨贾,要么是一些小家族的家主。
眼前这个老者其貌不扬,穿着也十分寒酸,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有势的模样,居然会是今天捐献榜榜首?
就算捐献的数额越来越低也不至于少到这个地步吧?
郭嘉上前低声道:“陛下,此人将全部家产换成了粮食,全都捐献出来了。”
“全部家产都捐了?”刘协大吃一惊,将目光投向石德禄,沉吟片刻后,开口道:“起身回话罢。”
“谢……谢陛下。”
听到刘协那温和的声音,石德禄微微放松了些许,但依然是低眉顺目,不敢抬头直面天颜。
刘协问道:“朕听闻你将全部家产换做粮草捐献了出来,可有此事?”
“捐献力所能及就好,朕看你也并非家境富裕的模样,莫非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做吗?”
他有些担心是下面那些官吏见捐献的物资太少,不好交差,所以逼迫百姓捐献,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石德禄连连摆手,焦急的说道:“陛下误会了,草民完全是自愿的,并非被人逼迫。”
“草民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只是……”
说着,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犹豫半晌,才低声说道:“草民只是想弥补一下心中的愧疚。”
愧疚?
刘协皱了皱眉,郭嘉、贾诩也面露疑惑之色。
石德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用苍老的声音说道:“陛下,草民曾经也是流民,从渤海逃荒而来。”
“草民原本一家有四口人,有儿子儿媳,还有个小孙子。”
“当时在逃荒路上,草民的儿媳被人掳走,儿子出去寻找,结果两人都一去不回。”
“草民带着小孙子一路逃亡,本来都快要饿死了,是有人给了我们一碗肉汤,才活了下来。”
“可那肉汤,那肉汤……”
石德禄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刘协沉默不语。
大荒之年,逃荒路上,肉汤的来源只有一种——那就是人肉。
正如他当初御驾亲征经过清河郡,碰见的那妇人一般,儿子死了,要被拿去烹食。
“到处都是人食人啊,陛下。”
石德禄忍着眼中的泪水,颤声道:“一路上,草民都是靠着吃人肉活着,我小孙子命大,才没有沦为他人的釜中烂肉。”
“如今草民带着小孙子在邺城安定下来了,日子虽苦,但靠着一个铁匠铺,也能生活下去。”
“可那些流民要是没一口吃的,就会饿死,就会人食人。”
“所以草民才将这些年的积蓄和家产全部捐献,哪怕、哪怕只能救一个人,那也是好的。”
“吃人的滋味,太可怕了。”
这么多年以来,石德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愧疚,那吃人的经历就像是噩梦一般缠绕着他,令他午夜梦醒时都在忏悔。
他实在不愿再见到这样的惨剧了。
刘协听完,默默无言,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孙子如今多大了?”
石德禄回道:“草民孙儿今年十岁。”
刘协点了点头,道:“再过两年,便送入羽林卫,在宫中任职罢。”
石德禄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立马俯身大拜。
羽林卫,天子亲军!
他孙儿能入羽林卫,那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我代我孙儿石苞谢陛下天恩。”
石德禄不断磕头叩拜,脸上的皱纹笑得跟一朵菊花似得。
“石苞?”
刘协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惊,连忙问道:“你老家是渤海哪里的?”
石德禄回道:“草民祖籍渤海南皮。”
渤海南皮人,姓石名苞,爷爷又是打铁的。
种种信息对比之下,刘协已经确定无疑,眼前这老者的孙子,正是三国后期曹魏至西晋时期的重要将领——
晋朝的开国功臣,历任大司马、侍中、司徒,邓艾的老相识,司马懿的心腹,一手促成曹奂禅让司马炎的晋朝乐陵郡公石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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