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着的画作有素描也有水彩,期间还夹杂着一张水粉画的校园风景画。
同为水作为颜料溶液的绘画方式,水粉和水彩是画法的近亲。
西方世界的美院教育体系分为两派。
以列宾美术学院为主导的苏系美院,与以意大利、英法体系为主导的西欧教育体系。
德威采用的是后者。
它的课程分类中,水粉课程的官方名称甚至直接就叫做“不透明水彩”,当做水彩课的一种分支门类来授课。
瓦特尔教授注意到顾为经的眼神,不自在的办公桌下踮起了脚。
被学生发现中午时偷偷喝酒看球,心中多少会有些尴尬。
可被学生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墙上的画作看,那么就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感受了。
一般的学生面前,瓦特尔还是相当有底气的。
他带了很多届学生。
孩子们一茬茬的来,一波波的走。
说句不好听的。
不少以美术为跳板,大学转去学非绘画专业的艺术生们。
他们一辈子能够近距离接触到的技法最为高超的画家,可能就是他了。
别看有些吊儿郎当的学生上课摸鱼,不好好听讲,还觉得瓦特尔教授过于古板严厉要求高。
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身边的教学资源得来的太容易,不懂得珍惜罢了。
德威一学期的学费比很多本地普通家庭一年的总收入都要高。
贵有贵的道理。
将来等他们成年步入社会,四五十岁时要是想在闲暇时重新想捡起画笔,去上那种五六十美金一小时的成人绘画课的时候。
课上老师大概率是达不到瓦特尔的绘画水准的。
更没有他的丰富的授课经验。
在这些学生面前,瓦特尔教授的底气当然很足,想怎么屌就怎么屌,想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爱听听不听滚好了。
只是……现在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年轻人是个例外。
在这个学生面前。
他所有的优越感,就像是被针扎漏的气球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瓦特尔是见过顾为经在他的课堂上画素描的。
那用笔,那技法,那线条描摹的——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见过些牛逼的学生。
能牛逼到这种程度的,稀罕。
美术圈技法不是一切,可是在艺术学校里,技法几乎就是一切。
老师和学生最大的区别,就是老师能带给学生绘画能力的提高。
若是双方技法等级倒了过来,那么当艺术老师的,还能有什么底气?
瓦特尔确实可以板着脸,摆出一副为人师长的架子出来。
但是。
在一个能和曹轩一起联名作画的学生面前,搞这种装腔作势,有任何意义嘛?
“顾,你想申请什么学校啊?”
瓦特尔抿了一口茶杯,日耳曼人古板方正的国字脸上挤出不太协调的几抹笑容,亲切的问道。
“汉堡美院。”
“啊,我家乡的大学啊,非常好的学校,那里的牛肉卷和山柑肉丸子都很不错,可惜我当时的申请没过,大学时是在丹麦读的。”
瓦特尔教授想了下,试探性的问道:“是想要追随曹轩先生的脚步么?以你的成绩,gpa和目前的履历,不读一下四大有点亏了吧。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自己有兴趣去法国读书。”
“考虑一下巴黎国立美院,也不错哦。”
汉堡美院这两年的排名不错,偶尔还有几年能在某些教学榜单排名里窜升到排名第一,但依旧属于小众的选择。
名气仅限于艺术生和他们的家长群体之中流传。
有点近似去美国留学时,选择布朗大学这类在常青藤名单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学校,而非哈佛耶鲁。
知名度和学历认可度。
国际四大美院仍然是最高的。
跑到世界任何一处地方,巴黎国美,列宾美院等这几所学校,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艺术生眼中神一样的存在。
瓦特尔教授提醒也是有小私心的。
按照德威集团的政策,要是学生们能考上四大美院,给校区和授课教授的奖金都是最高档的,来年招生忽悠家长报名时,也方便宣传。
听着最能唬人。
“欧盟教育部门这几年在汉堡有个和皇家美院联合培养的项目,我觉得不错,想要试试。”
顾为经目光依然在打量着墙上的画框,随口回答道。
“噢噢噢,这样啊,伱心中有数就好。”
瓦特尔教授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今年德威能有顾为经和酒井胜子,还有克鲁兹夫人的提高班与推荐信,在他们这些教职工的心中,已然是从天上往下砸大馅饼了。
教出鹿特丹大学的学生,是德威这个平台好,也是老师们的功劳。
再往上。
那就是学生自己的本事,是这样的学生报了他们的学校,不是学校培养出了这样的学生。
至少他们的仰光校区,已经连续很多年没有出过这样的孩子。
别说学生了。
就是让瓦特尔教授现在的水平,去申请世界上最顶尖的那几家美院,他都没有多么大的信心,能够得录取。
身为吃免费馅饼的人要能够学会感恩。
无论厨子往你嘴里塞什么口味的馅饼,是牛肉饼、披萨还是苹果派,擦擦嘴,伸出大拇指说“verygood”就够了。
还挑三拣四就表现的太不识趣了。
就顾为经现在的绘画水平,城里任何一家国际高中都恨不得扑上来抢人,把他含在嘴里的,双手奉上奖学金的。
想到这一节。
顾为经长久的盯着墙上的画的表现,就让瓦特尔更加有点坐立不安。
好比小县城里十几年才出一位,连县里父母官都晓得名字,还特批了十五万块奖金的清北保送生,某天突然脑子抽了,不趴在教室后排睡觉和妹子谈恋爱。
这尊大菩萨突然溜达到班主任办公室里,盯着简件相框里的二本师范学院的毕业院校名字,眼神奇怪的打量时。
在班主任的心中带来的无形巨大压力。
老师的尊严能否维系,仅仅看牛人的心情如何。
“你,你要请教我什么?”
瓦特尔心情忐忑了良久,见到顾为经迟迟没有开口说话,本着抬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的态度,主动询问。
他绞尽脑汁的思考,自己能有信心教对方点啥。
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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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逗了,对方不反过来教自己素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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