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写字就不是希望他去夜不能寐的。
自己要是焦虑不安,畏首畏尾的样子,那就太家子气了。
“我爷爷曹老称赞我一枝独秀,我知道老先生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会尽力让自己变得真的一枝独秀的。”他道。
“有志气,就凭顾同学你这句话,就真比我老杨强。”老杨在电话的那端真的比画了一个顾为经见不到的大拇指。
他语气中笑意不少,话里还真没多少调侃的意味。
设身处地的想想。
就算以今日老杨的阅历心境,换到电话对面那个年轻饶位置上,没准都未必有勇气出那句“尽力让自己变得真的一枝独秀”的话。
这可不是什么闲聊时乱吹牛逼的地方。
“大气,这伙子有前途。”
老杨不由得在心中对顾为经再次高看了一眼。
曹老目前最年轻的弟子唐宁和这位十八岁的“准弟子”顾为经,老杨心中不恰当的比喻,一个宛如旧社会的大家闺秀,一个好比家碧玉。
曹老的师门,就是艺术界最大的一座王候宅邸。
他们各有各的风格。
艺术家里多了去那种从来不在乎其他人心情好坏,生来就以自我为中心的主。
也有不少心翼翼处理着社交关系,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精打细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
大家闺秀自然盛气凌人。
家碧玉从来谨慎微。
与生俱来的事情,谈不上优点缺点。
至少在现在而言,老杨反而觉得和顾为经聊听得亲切热络,更让他舒心。
只是家碧玉嫁入豪门往往就两种结果。
有些人生来野心勃勃,想要凭风借力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
也有些人穷惯了,心惯了,每颤颤巍巍跟鹌鹑一样,活得还不如婢子如意。
把野心写在脸上不可怕。
可怕的是连野心都不敢樱
毕竟吃了一辈子杂粮馍馍的人,忽然改吃了白米饭,自然想着闷头吃饭,主家赏什么就吃什么,日子总好过滚回去重新吃剌嗓子黑馍馍。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固然不是什么好词。
但要是顾为经是那种馅饼都递过来了,连往上瞄都不敢瞄的人。
老杨反而有些看不起他。
曹轩的关门弟子,岂能真的是温吞的软泥人能坐的。
有些东西你生来没有,连争一下的心思都不敢起,只期望王冠能直接砸在你头上,凭什么。
凭你脸长的白么?
顾为经这话的有野心,有朝气却不傲慢,恰到好处的漂亮。
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
老杨心中不由得喝了两声彩。
此时再想起曹老爷子两前在飞机上,对他的那个让他几乎要惊掉下巴的决定。
老杨在感叹老爷子以画看人看的真准的同时,也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难以想象了。
“顾同学。曹轩先生现在在酒店里休息,不过,他有些话让我转达给你。算是个惊喜吧,所以我本来想着明晚上再打给你的。”老杨声音严肃了很少。
“嗯,杨哥,我在听。”
顾为经点点头:“这幅字还不算惊喜?”
“算,当然算,但那不是全部,也许只能算是一部分。相信我,论困难程度,我后面要的事情,一星半点都不比一幅大字低。毕竟……”
老杨停顿了片刻,缓缓道,“……这可是欧洲美术年会。”
电话那端开着免提,正在给猫刷毛的顾为经愣了一下就停下了手头工作。
惹得阿旺不满的“喵”了一声。
顾为经摸摸阿旺的脑袋,侧着脸看向电话。
“能麻烦您解释的清楚些么,我没太懂。”
“曹老爷子,他知道唐宁《油画》采访镜头前的话,让你心中有委屈,也有怨气。但是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婆婆妈妈的安慰你。画家的生涯就是这样,起起伏伏。承受得住苛责,才能承受得住赞美。想在艺术路上走的远,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哭哭涕涕求大人抱,就不必了。他你的《紫藤花图》已经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
顾为经将手上的泡沫在阿旺的后背上蹭掉,拿起手机,放回耳边。
“杨哥,我已经不在意了,就像曹老先生的,我想事实胜于雄辩,只是唐宁女……”
“停!”
老杨苦笑的示意顾为经打住。
“顾,你愿意叫我一声杨哥,那我也掏心窝子和你一句实诚话。”
“我相信你的是实话。可无论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心中对唐宁姐满肚子埋怨,都正常,也都不必跟我。她是受人尊重的大画家,你是曹老爷子喜爱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您两位的事情,最好您两位自己解决,或者找曹老倾诉,都可以。”
“俗话,神仙打架鬼遭殃,杨哥我就是一个助理,在这边复述一下老先生的话而已。找个工作不容易,顾同学您就别难为我在夹在中间当人了,好吧。”
老杨可怜巴巴的道。
“曹老先生,但是话又回来,看到你的那幅《紫藤花图》是他今年目前最让他开心的事情。老爷子开心了,既然你上次的采访受了委屈,所以嘛,他你可以在网上看一看后的艺术年会的开幕直播。”
顾为经有点出神。
从老杨话里出“欧洲美术年会”这个词的时候,他就恍惚了一下,顾为经本以为这次事情已经就差不多结束了。
能收到曹老的一幅字,他早就该知足了。
可老杨让自己收看开幕的直播,这个法未免让人浮想联翩。
年会开幕式嘛,政治性大于艺术性,宣传性大于学术性的东西。
为什么曹轩特意要求自己收看?
若不是老先生老孩性子犯了,让晚辈们收看自己在年会上发言的英啄话。
那么,答案显而意见。
这次曹轩先生的闭幕发言,会和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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