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统计学样本来讲。
真正能够找到灵魂伴侣的,才是少数中的少数。
爱情像是一罐用原始徒手土法制作密封、卫生条件都可疑的蜂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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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激情、荷尔蒙、刹那的心动、无脑的狂热,利益的交换,世俗的狡猾……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封存在一起,埋在树根之下十几年。
重新再挖掘出来后。
化为纯美甘甜的琥珀色酒浆的是奇迹,蒸发为一坛乏味无聊的灰色液体是生活。
没有变为蛇虫鼠蚁的巢穴,便是幸事。
这些年,他和雷奥妮之间的曾经没准存在过的爱情,已经蒸发了个干脆。
德国的离婚率在欧洲算低的,可柏林这几年也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几乎身边天天都有人在离婚。
在艺术圈,这更正常的像呼吸一样。
毕加索爱的保质期,就宛如玫瑰的花期一样短暂。
他从发狂的勾搭一个妹子,到把她形容为淫荡的魔鬼,算算搞不好平均只有几个月。
能维持五年夫妻关系,在行业内就算是模范夫妻了。
十年以上,简直像是一个奇迹。
酒井大叔和老婆打心底里幸福的生活了这么多年,这在海外大艺术家里的稀罕程度,可完全不比酒井一成九位数的身价来的低。
崔轩佑很多时候,都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些年来都没有离婚。
雷奥妮是那种典型的喜欢啤酒、面包、高热量香肠的德国妹子。
年轻的时候,蛮热辣的。
年老了就所谓“保鲜期过了”变质成了日耳曼大妈。
大腿不比他瘦。
又胖,又不好伺候,又傲慢,是个工作狂,还性冷淡。
以崔轩佑大艺术家的条件,要是离婚了重回黄金单身汉的生活,他简直日子能过得爽到飞起好不好。
行内很多人不离婚,是因为抚养费和财产分割的问题。
他们家离婚,还真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
可崔轩佑就是不愿意。
他舍不得自己的儿子。
从儿子四岁时,在画布上完成了那幅稍显青涩却气象大方,被他取名为《水边的飞天仙女》的画作之后。
崔轩佑就知道。
他一辈子最好的作品,永远不是cdx画廊里的那些东西,而是崔小明。
他只是承载伟大的容器。
他的儿子才是容器里开出的那朵惊艳时代伟大之花。
那方小小的画布上,写满着无限的可能。
他不愿意失去在承载、养育这朵注定会是百年一见的倾世琼苞的机会,哪怕只是存在这种可能。
他都冒不起这种风险。
传说东晋司马懿老谋深算了一辈子,把敌人都熬死了,却搞不定他老婆张春华,逢人就说“老太婆真该死,太烦人。”。
偏偏张春华把司马懿治的服服贴贴,司马懿对身边人感慨到——“老物可憎,死不足惜,虑困我好儿耳!”
老东西可恶,面目可憎,要死死去,可我就是担心老子忧虑那么牛逼的好麒麟儿不开心啊。
因此只得忍了。
崔轩佑每每回想他在东夏读书时,看到的这句话,都有泪流满面,引为知己之感。
他清楚。
实际上——自己老婆估计心底也是这么想他的。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你身边没有其他人,或者用外放吧。照我说的做,相信我,如果不是真的很重要的事情,我比你还不愿意给你打电话。我在hannah那边连合作方都没对接,就跑回来了。”
崔轩佑握着因为高速而变得有些沉重的方向盘,超过了旁边一辆冷链货车,说道。
“稍等。”
电话里妻子的语气稍显的不耐,但还是传来了走动的声音。
过一会儿,环境里的工作室贝多芬《欢乐颂》的背景声听不见了,雷奥妮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次是贴着话筒讲话的声音。
“说吧,快一点。我等会儿还有个艺术展的网络会议要安排。你最好在五分钟——”
“有人想抢小明的路。”
崔轩佑用了最简单的句子,只花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打断了老婆的抱怨。
听筒里安静了。
片刻内没有人说话。
车厢里只有保时捷的运动轮胎快速压过沥青高速路面的胎噪声。
“谁?说清楚。”
太太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一下子似乎变得更冷了。
“顾为经——我没有他的详细信息,据说马仕画廊已经和他签了预代理合同,你可以打开电脑去官网上查看一下。等会我打给马仕的朋友问问,不过这都不关键。关键是,我得知他今年马上就要参加新加坡双年展,有人把他预备参展的作品发给了我。”
“新加坡双年展?今年的关注度很高的。”
“是的,而且我看过了,我觉得很不差,是有不小的获奖,一炮而红的可能性的。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他现在十八岁,和小明是同代的画家,但比儿子年轻的多,据说也很有背景。”
崔轩佑减速,拐下高速。
“有人把他的参展作品泄给了伱?他得罪人了么?”
妻子也是艺术圈的从业人士。
各种阴私伎俩,也是见得多了。
她没有纠结这个信息的来源,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不过,我不关心这个。你确定画的很好?好的什么程度,你有对方画作的稿件么。”
“等会你可以自己看看,对方说话很谨慎,发的是阅后即焚的照片,但我还是想办法拍了一张下来。作品的很有意思,嗯……更直白的说,画的非常好。好到我正在飙车赶回来的地步。”
“明白了。”
听筒里又传来了脚步声,看上去雷奥妮正在烦躁的踱步思考。
崔轩佑没有催促。
他相信要是有人打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出轨了,正在外面鬼混。
老婆可能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但是关系到崔小明的前途。
这就是底线问题。
是他的底线,也是雷奥妮的底线。
崔轩佑相信,在这个问题上,老婆和自己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他们两个像是一起搞研究的疯狂科学家战友,多过像一对正常的夫妻。
在自家的科研成果即将发表,幻想着要轰动世界,拿诺贝尔奖的当口。
结果“论文”被人抢发了。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加郁闷的事情了。
他和雷奥妮都会尽一切的努力,确保这件事情不会发生。
无论给他发消息的人是谁,对方都达成了目的。
最璀璨的位置只有一个,那是属于他儿子的宝座。
这件事上天生就是无法退让的。
“新加坡双年展是吧,我想想看,能不能找找人,看看是什么情况。不过,既然你有他的画稿,你说我想办法联系记者,匿名把画稿刊出去,他还能正常的参展么?”
妻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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