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女说的对,我得老实的听自家闺女的话。”
丹警督重重的吸了一大口的烟。
“我准备趁着这个热乎劲儿,去让自己谋求一个联合国或者跨国联合打击办公室的职位,清闲些的那种。”男人说出了自己的盘算。
“这样啊,这样也好,离开了漩涡的中心,至少稳当。”阿莱大叔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感,也笑着点点头。
“您呢?”
丹警官向着身前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一眼,“我知道您的事情,中校先生,有没有要重新出山的念头?别的不敢说,让您恢复原本的军职,现在的我……应该能活动一下做到。想不想来为我做事?把您曾经失去的,都拿回来。”
他在心里撇撇嘴。
有人挖了他女儿。
他也得挖点东西。
“重新出山?不,我早就重新出山了,我现在有工作的,私人助理,工作任务很多的。”阿莱大叔笑吟吟的回答。
“蔻蔻小姐呢?”跛脚的男人转过了这个话题。
“今天早晨送顾先生去机场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她啊。”
“蔻蔻?”
丹敏明笑了一下,又摇摇头,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
“家里谁能管的住她啊。”
这位父亲无奈的叹气到。
——
仰光国际机场。
「LadiesandGentlemen,mayIhaveyourattentionplease:Check-inforflightSQ761toSingaporewillbeclosedat11:25.Passengerswhohavenotbeencheckedinforthisflight,pleasegotocounterNo.09immediately……」
顾为经听着广播里传来的提示音。
登机通道已经开放了有一小会儿了,乘机手续都快要停止办理了,但他还没有见到女孩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想给蔻蔻打个电话,发现对方的手机关机了。
发消息。
也没有回应。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十天前是蔻蔻给顾为经发消息,顾为经手机关机了不搭理,现在事情则全然反了过来。
“奇怪,蔻蔻小姐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年轻人摇了摇头。
“顾为经先生……是您么?”耳边传来说话的声音。
顾为经侧过头一看,发现是机场的警察,他一手拿着顾为经的照片,一手拿着一个小包裹。
“是豪哥的事情么?”
顾为经心中一惊。
“豪哥?”
年轻警察也是一愣,看了旁边电视机的屏幕,然后摇了摇头。“啊,这和您……有什么关系?”
顾为经一笑。
没有解释。
警察也没有多问,只是把手里的包裹递了过去。“这是丹警督的小姐特地吩咐,让我赶在你登机前交给你的。”
顾为经接过了包裹。
他不知道蔻蔻是怎么吩咐的,理论上过了海关他都已经出境了,竟然还能追过来送上一个包裹。
但……谁让蔻蔻的爸爸现在是新闻上的红人儿了呢?
蔻蔻小姐乐意!
顾为经看着包裹上的文字。
“咯,小顾同学,去登机吧,上了飞机后才可以打开,乖。”
蔻蔻在上面用马克笔龙飞凤舞的写道。
顾为经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太确定的猜测,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阿旺,向着一边的登机通道走去。
……
十八岁的顾为经坐在了波音737客机的座位上,公务舱的座位虽然不如头等舱那样奢侈到可以随便的躺下,但也舒适而宽敞。
阿旺蹲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探着个头,那本来应该是蔻蔻小姐的位置。
因为没有人的缘故。
所以空乘允许了阿旺大王占用了那个坐位。
顾为经撕开包裹的外包装,露出了里面一个很有少女感的粉红色《孤独摇滚》封皮的笔记本。
这是那种附带日期,用来记录每月每旬重要行程安排的工作笔记本。
顾为经翻开了本子的第一页。
笔记本的扉页上,只有一行写的大大的数字。
「+003305372891XX」
这是一个十四位的手机号,不算前方的长途区号,则是十位,最后两位则被空了出来,像是留白用来填空。
顾为经有点不解。
他把本子翻到第二页。
顾为经发现,这个笔记本前面的页都被裁掉了,日程日历是从2023年七月上半月开始的。
而在日历下的页面上,则写着这样的一行话。
『顾为经,我爱你,但你感激我。』
『我觉得你还没有想好自己的内心,我觉得……你还没有足够的爱我,你还在犹豫,你还在疑惑。』
『啰啰啰,这样不好,我的爱可没有那么容易就得到。』
『所以,小顾同学,我决定——我要把你甩了!』
『我删掉了以前的所有联系方式,换了手机号,这个本子扉页上的,就是我的新手机号码。总共十四位,但我只会告诉你十二位,剩下的100种组合的可能……我要你自己去猜。』
『我要你每一旬,都认真想一个去喜欢我的理由,写在这个笔记本上。我要你去想到100个爱我的原因,写在这个本子上。』
『小顾同学,我在等待着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那一天。』
『——蔻蔻。』
『另:侦探猫的事情,是我自己猜出来的,这是独属于我的秘密,我和你的秘密。你不许告诉酒井小姐……小顾同学,你谁都不许告诉,这是我的侦探猫。』
……
巴黎。
夏尔·戴高乐国际机场。
“Feverdreamhighinthequietofthenight,YouKnowthatIcaughtit……”
“悄无声息的夜,模糊不清的梦。”
“你知道我从茫然和无助中捕获到了自己的心意,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
一个头发被利落的梳在脑后的小姑娘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出现在机场外的街头,挥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
她鼻梁上架着大大的蛤蟆镜,耳朵里戴着耳机,嘴里哼哼着泰勒·斯威夫特的歌《Cruelsummer》
她的旅行箱里放着法国巴黎国立音乐舞蹈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她是蔻蔻。
是的,她拒绝掉了汉堡美院的Offer。
蔻蔻小姐永远是一个骄傲的人。
如果付出不能得到对等的喜欢,那么她就把爱藏在心里,自己留着看。
如果明天就要世界末日,如果世界上没有选择,如果顾为经正站在泥泞里,那么蔻蔻小姐会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和你站在一起,陪你走到最后。
但如果天高海阔,原野葱葱。
那么小女侠会挥挥衣袖,骑着小鹿转身离开,只留给你一个背影,让你自己去追。
她知道她对画画不是很有天赋。
所以。
她拒绝了汉堡美院的Offer,她要做更好的,更漂亮的,更瑰丽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是谁的替代品。她并不要低酒井胜子一等。
她才懒得去做什么乘虚而入的事情。
所以。
顾为经与酒井胜子分手了,蔻蔻则挥挥衣袖甩了顾为经。
她等待着顾为经找到一百个喜欢她的理由。
蔻蔻小姐就是这么骄傲。
蔻蔻小姐就是这么的酷。
她总是能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安排好别人的道路,无论是她父亲的,还是她爱人的。
不容任何人说NO。
某种奇怪的意义上。
陈生林确实说的也没错。
蔻蔻,像他。
——
飞机广播中播放着机长室里传来的语音。
空姐再一次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他们马上就要滑行起飞了。
顾为经仿佛在那起飞广播背景的音乐声中,听到了蔻蔻小姐哼哼歌的声音,那带着强烈摇滚气质的流行旋律,一如往日的使他难以自己。
不。
比往日还要强烈的摇撼他的身心。
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安宁一些,他双手抱住身体,把胸前的那本笔记本放在心口。
新加坡的空姐注意到了这一幕,用英语问顾为经是不是不太舒服。
顾为经笑着摇摇头。
他把目光望向窗外,穿着地勤制服的工人,候机楼上扁平扁平的旗帜,以及远方大楼屋顶仰光国际机场的英文字母。
这个仰光的夏天,天上下了无数场雨,但是在今天,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却艳阳高照。
一切的一切,都阳光明媚的像是塞纳河畔明亮风格的印象派画作的背景一般。
终于要去往新加坡了。
他心想。
机翼下方的引擎发出强烈的啸声,飞机沿着跑道快速滑行,然后腾空而起。
飞机刚一离地。
顾为经就抬头望着窗户外。
他看着远方的海天交界,看着身后的仰光城,这座堕落珍珠般的城市,看着远方的原始丛林。
顾为经知道,他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就像是摆放在水晶球里的人生。
他在菲茨上学,在国际学校里上课,财富封印了人间的苦难,他其实没有经历过这里街头巷尾,真正芸芸众生的艰辛。
他在西河会馆里做客,豪哥用黄金做成的笼子装住他,对方虚伪的善意也阻隔过滤了真正的黑暗。
在这个国家很多的地方,在那片原始丛林的深处。
无法停歇的战争,混乱的秩序,那些诈骗行为,那毒品的泛滥……无数比他经历的要恶的恶的多的事情,正在发生。
无数人正在流离失所,无数人枪炮射击中正在死去。
顾为经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勇士。
真正的勇士应该留下来,像人类历史上那些最坚强、最伟大的人一样,为人类的解放,人类的福祉,为这样的事业而奋斗终生。
他只是个画家。
他只能画好手中的画。
这个国家会变得更好么?还是更坏的?有更多的幸福还是更多的苦难?
人们会继续仇恨彼此,伤害彼此么?
还是在受苦、哭泣、行乐与欢喜之后,在最终的最终,最后的最后,某种崇高的理想光辉将会照亮一切,解放一切?
如那普罗米修斯手中的火?
太阳终将会升起么?
顾为经不知道。
他只是希望……这个世界会因为他,而变得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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