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推论绝对合情合理,张士慧不禁嘬牙花子了。
想了想,居然是一道无解的题,懊恼中就又抱怨上了。
“嘿,照你这意思,其实什么都不赖,就赖咱们是个体户呗。”
“妈的,不从国营单位里出来,压根儿想不到做个体户的难处。社会地位那叫一个低!”
“合着咱现在是社会最底层啊。爹不亲娘不爱,政府给的全是条条框框。到哪儿一听你是个体户,都戴着有色眼镜看你。
“你说咱又没为非作歹,不就是凭本事挣钱吃饭吗?他们干嘛非得歧视个体户?个体户就是小老婆生的啊?”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哪怕到了这个地步。
宁卫民仍旧能保持情绪的淡然,甚至还主动把过错拦在了自己身上。
“你别激动嘛。其实这事儿啊,赖我!都是我有失周全,才犯了这样的错。”
张士慧就纳闷了。
“哎,你有什么错啊?这不关你事!你的计划那绝对没问题!都是他们不公平,狗眼看人低。”
可更令他费解的是,宁卫民居然没接受他的说法,还继续更深入地自我检讨上了。
“嗨,话不能这么说,咱得实事求是呀。其实我早就知道个体户受歧视的问题。就我接手那些服装尾货。有哪个个体户不惦记呀?厂家之所以不给他们给了我,不就因为不信任,瞧不起个体户嘛。”
“什么制度所限,个体户没支票啊?统统都是借口!厂家要真愿意付出点耐心好好谈谈,个体户里也有人能找着辙,满足他们的要求。我等于背靠着皮尔·卡顿这棵大树,才捡着一个大便宜。难道这是公平的?”
“我不得不说,真正的个体户要难多了,那真是为了找货源,到处作揖拜佛,见人赔笑,好话说尽才行。赚钱赚得太低三下四,根本不够遮羞的。”
“而我自己,错就错在把这种事当成理所应当了。全然忽略了自己身为外企高管的特殊性,忘记了自己在服装行业具有得天独厚的人脉资源优势。”
宁卫民的话不禁让张士慧为之一愣,他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很快,他又出于护短本能的开始为哥们儿开脱。
“那也不能算你考虑不周反倒说明你有先见之明。当初你一脑袋扎进外企不就是想到了这样的好处嘛……”
宁卫民则不禁为他这种意气行事的性情笑了起来。
“士慧啊,你也把我说得太神了。大概你眼里就因为咱是哥们儿我怎么都是好的。可我真没这么能掐会算。实话跟你说,当时我为什么去皮尔·卡顿不过是图个工资高,兑换外汇券更方便点罢了。”
“至于见黄经理的事儿我也确实想当然了。我要是早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就不会这么直接登门找人家了。太冒失了。”
“你想啊,这烟酒是另外一个行业,我一点人脉没有,而且利润又那么丰厚。就咱们过去倒卖的那些东西里属烟酒和家电最赚钱了吧?既然如此那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这里面的油水。凭什么人家就得顺咱们的意啊?”
“糖业烟酒公司是有不少滞销的低档货难以处理,可你别忘了,有国家兜底啊。那些亏损的服装厂家都不着急,甘愿让自己的货扔仓库里遭受虫吃鼠咬,最后报损。那烟酒上的利润那么高黄经理还能在乎吗?不可能的。”
“所以要我说啊,这黄经理其实人还不错呢。他至少肯卖底下人几分薄面还算见了咱们一面。敷衍不敷衍的单说,态度反正挺和气的。要是换成那红联服装厂啊就咱们这样的倒爷进门都是不接待的,人家直接撵走搭理都不搭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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