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满打满算,全部挑费也超不过三四百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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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家的喜事,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办的嘛,经济划算。
可边建功非说自己单位的领导同事多,都要请到了才行,坚持要在北极熊的食堂大操大办。
他还给边大妈算了一下账目,说一桌六十块钱,菜是六凉八热一个汤。
连亲戚朋友带邻居都请来,差不多得十二桌。
此外,每桌两瓶“双沟”白酒、四瓶京城白牌啤酒,所有汽水,厂子答应按成本价供给。
如果白酒不够,自己再备点儿。
关键是在外面办,又有面子,又省事儿。
什么心也不用操,吃完了抹嘴儿走人
在家办还得请厨子、搭大棚,乱乱哄哄全家老少一块儿跟着忙活,一次开不了几桌,一弄一天。
就这个主意,着实让老太太心惊肉跳了好几天啊。
要知道,边大妈和边大爷这老两口这辈子也没下过几次馆子。
压根就不认为外面办事儿,是自己这样的平头百姓能享受得起的。
而且虽说单看一桌的钱不贵,好像花费比在家里办多不了多少。
可一摆就是十二桌,这数目着实惊人啊。
也就是说连带酒水和喜烟喜糖,起码得花个八九百,那就是一个人一年的工资啊。
比边大妈一开始的预算翻了一倍不止。
所以老两口听着儿子这个主意自然头晕得慌,都觉得这样的婚宴有点太铺张了,难免心疼。
然而边建功却认为立足社会要靠朋友,交际比什么都重要,过去那套经济账如今不适用了,要办就得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才算和美。
甚至父母不同意、不出钱都没关系,边建功声称宁卫民早就跟他表示过要免费赞助他的婚宴,大不了他就去坛宫办呗。
这样一来,边大妈等于被儿子给架上去了,生怕欠这么一份天大人情没法还。
也就只有捏着鼻子认同了边建功的这个主意。
不过话说回来了,老太太一想,这么些年,自己大儿媳妇和二儿子边建功一直在各自的厂里代销宁卫民的尾货服装,都没少挣,应该各自存了也有万八千了。
尤其她自己因为管着缝纫社,还每月开着一份二百块的丰厚月饷,怎么说家里也比过去富裕多了,奢侈点倒也无可厚非。
于是在这件事上,便也不太纠结了。
但问题是即便如此,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啊,最后边家母子俩还是在一件事上打了绊子,实在没法沟通了。
那就是边大妈坚持按老礼儿来,婚宴当天,女方一切亲戚均可来,但唯有亲家母不能来参加婚礼。
而边建功认为这种旧俗就是封建残渣,理应移风易俗。
何况女方亲戚本来就少,他怎么能忍心让瘫痪在床的岳母独自在家,见不得亲生女儿出嫁的热闹场面呢。
就这么着,母子俩顶上牛儿了,谁也说服不了谁。
除夕这天也还在为这事儿各说各话,彼此怄气呢。
这不能不说,是好事多磨,也是时代变化所带来的副作用。
最后还有罗家,那也和边家的矛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但区别在于矛盾的双方不是母女也不是母子,而是婆媳之间。
矛盾的焦点也不是子女的婚姻,而是第三代的教育问题。
敢情罗家的大孙子,小名“盘儿”的罗宾已经四岁了,罗广盛和苗玉娟两口子平日上班,一直是罗婶儿亲自照看着
如今眼瞅着同龄的孩子都上了幼儿园,苗玉娟也想给儿子找个幼儿园上。
除夕这天,她就提了出来。
但没想到罗婶儿万分的舍不得,死活都不答应把孩子送走。
老太太的理由令人听着就觉得可笑。
“幼儿园是什么样的地方?幼儿园是关孩子的地方。我见过,把孩子关在小笼子里养着,出来放风也是拿绳拴着,一个套一个在街上走,穿一样的衣裳说一样的话,分不清谁跟谁,都是切糕似的齐整,哪儿有院里跑进跑出的自由。咱们家的孩子,我可舍不得送去,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嘛。”
可问题是,这话的破坏力却不容小觑,直接就把毫无分辨能力的孩子给吓坏了。
谁愿意关进小笼子里去?
于是四岁的盘儿就趴进罗婶儿的怀里哇哇大叫,“奶奶,我不进小笼子,我不去幼儿园了!”
得,这一下就让苗玉娟提前为孩子做的思想工作都白费了。
苗玉娟赶紧哄儿子,“咱们昨晚上不是都说好了嘛?不兴变卦的。”
盘儿说,“你只说有滑梯,有转椅,有秋千,没说有笼子。”
苗玉娟说,“当然没有笼子,那是奶奶骗你呢。”
罗婶儿却不认账,“我可没骗啊,我什么时候骗过小孩子,东口幼儿园的孩子睡觉都搁笼子里。”
苗玉娟哭笑不得,“那怎么是笼子呢?明明是带栏杆的小床,妈,边家的孙子比咱们盘儿还小一岁,人家也要往幼儿园送呢……”
然而一向随和的罗婶儿在孙子的问题上,却固执的要命,死活不肯让步。
“边家是边家,咱们家是咱们家,不管怎么着,我的孙子也不许送幼儿园,要不我在家闲着,就是浪费人力。”
罗广盛看着妻子为难,也忍不住帮腔了。
“妈,孩子送幼儿园可以受到正规教育,将来懂道理。”
却不料老太太一句话就给他撅了回去,“咱们老罗家三个孩子,谁都没进过幼儿园,包括你在内,哪个不懂道理了?”
罗广盛被噎得张了半天的嘴,翻了半天的眼珠子,才又找着词儿。
“妈,时代变了,人的活法也得跟着变,老的活法不一定科学……”
可罗婶儿今天也不知怎么,简直文曲星附体,就连历史书上的词儿都用上了。
“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哪个朝代有过幼儿园?哪个皇上是幼儿园培养出来的?我就不信了,要不上幼儿园,不搞什么洋务运动。咱的孩子还就没出息了?”
一个烧鸡大窝脖,让大儿子彻底无语,只有闭嘴。
苗玉娟实在没法,忍不住把实话说了。
“妈,把孩子搁家,难免家长娇惯……”
这话当然不受听,结果罗婶儿也有点变脸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当初,你不是看着我们罗家的儿子争气才嫁给我们家的?老罗家就是这么个家教,从来也没娇惯过孩子。再说,我身边离不开孩子,孩子也离不开我。难道你就非得让我们老老小小都难过不可……”
得,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自然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看着儿子扭糖似的在罗婶儿的怀里撒娇,一老一小亲热的样子,苗玉娟和罗广盛也只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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