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休,长夜虽已过去,但日头昏默,暗云长空,仍将这浩荡山谷,映照得如同一场无法醒转的千秋梦魇一般,墨止怀中搂着孟雪晴,回到洞穴深处,借着微弱火光,望见孟雪晴那微微发白的面容,好似一块半透明的璞玉一般精巧细致,但这般面色已极是虚弱。
“雪狼是谷中凶兽,这一爪下去,必定伤得不浅,若不及时止住血,怕是不妙。”
墨止心中急如火焚,大起痛惜之情,但此刻事态紧急,更由不得他迟疑,只是凑到孟雪晴耳畔,轻声说道:“晴妹子,你在这里稍等,我去采些止血药草来,你先在此好生休息。”
孟雪晴受了那雪狼沉重一爪,那雪狼虽也受了重伤,力道已老,但毕竟凶相毕呈,又是谷中凶异之兽,力气极大,故而此刻只觉得胁下一阵剧痛,口中更说不出半个字,此刻也只得淡淡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墨止就此只身出动,而此刻那雪狼尸体正横在洞口,狼血自瞳孔中汩汩流出,腥臭黏腻,暗红渗人,墨止心中暗道:“若是放任这狼尸在此,怕是血腥气息还要引来些旁的野兽,那可太过危险。”
他心念一动,便拖着那狼尸一路挪到洞外林中,他心系着孟雪晴安危,咬着牙一连拖行了数十丈,方才停下,又使地上积雪将那血迹彻底掩盖,这才罢休。
返身却见谷中寒风愈发急促,目力所及,皆是一派银白色风雪,好似一道白茫茫的斗篷笼罩世间,回首望向山洞,却已只剩下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墨止将那孟家铁牌一把从狼目中抽了出来,借着上面血渍,在山壁上刻画出一道痕迹,算作标志。
“只是寒叶谷虽药材遍地,却不知哪一种,是可止血用的?”
墨止顶着风雪,在四下里搜寻,他曾与孙青岩一同送镖走货,曾听孙青岩给他讲述过几味可在野外寻觅到的止血药草,只不过当时他一心全在路上风景,听了个大概,如今思忖起来,头脑中只剩下了个只言片语,他硬着头皮在山谷中搜寻半晌,也不过摘到了十几株样貌相似的草药。
他心中担心着孟雪晴孤身在洞,又身负伤势,不敢再多做停留,只得借着步步留存的痕迹,一路摸回了洞穴,来到洞口,望了望方才掩盖狼血所用的积雪,平滑如镜,想来是并无外物入侵,这才略略放松,转身便走入洞中。
洞中篝火燃得正旺,孟雪晴斜靠着山壁,面色憔悴秀美,单是此刻望着,仍是一副稚弱可爱的少女模样,墨止几步来到近前,呼唤着叫醒孟雪晴,说道:“晴妹子,我找遍附近,也只不过寻到这些,但我仅是凭着印象找到,具体是否能止血疗伤,我实在是心里没底,若是实在......”
孟雪晴艰难地睁开双眼,淡淡笑道:“墨大哥,你在说什么啊,你已救了我多次,你拿来的草药,我必定是信你的。”
墨止苦笑道:“你先取些草药敷上试试,若是有效,再多用些,不够的话,我再去谷中摘取。”
孟雪晴望了望墨止此刻满头银白,浑身雪渣,但面容如玉,好似真是冰雪中凝结出来的儿郎一般,也点了点头,抬手便将自己外袍解了下来,忽然抬起眼眸,面色微微带红,定定地望着墨止,口中虽不言语,但面色娇嗔,似是欲语未发。
墨止忽然心中一热,想到孟雪晴若要敷药,少不得褪去外衣,露出身躯才行,自己此刻直勾勾地望着人家姑娘,实是大大不妥,当即脸色也猛然一红,连声说道:“啊!对......对不住,那个孟......啊不晴妹子,你......你那个,换药......不是......敷药......用着好常来谢谢......”
孟雪晴自与他相识,大小也经历诸般困境,曾见他咬牙应战之刚毅,也曾见他临阵不敌而使诡计,但独独不曾见他忽然羞赧的样子,若非此刻胁下发痛,她必定要出言笑话墨止一番不可。
她咬了咬牙,将外衣也解了开,露出那白玉一般的身躯,取了几株草药放入口中嚼碎,便要涂抹胁下伤口,只是那爪伤在胁下的角度甚是刁钻,孟雪晴此刻转身不便,一连几次都抹到旁处,她此刻衣衫前开,墨止虽转过头去,但孟雪晴仍是一阵焦急,猛地一转身子,伤口顿时崩开,血流如注,一阵难以名状的痛感霎时间爆发出来,痛得孟雪晴一声轻呼,几乎昏倒过去。
“晴妹子,你怎么样,没事吧?”
墨止虽面朝洞口,但也听出身后异样,不由得出言发问。
然而此刻孟雪晴早已经痛得满头生出汗水,倒在一旁,说不出半个字,只是借着最后几丝力气,轻扣了几下山壁。
墨止听得这几下扣响都甚是无力,心知不妙连忙闭着眼睛回过身来,问道:“晴妹子,你如何不说话了?”
孟雪晴此刻痛感更是剧烈,心中对墨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好又轻轻哼了一声,其中痛意甚是了然。ωωw.Bǐqυgétν.℃ǒM
墨止这才说道:“晴姑娘,我此刻睁开眼睛了,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还请恕我事急从权。”
墨止听得孟雪晴再未回应,这才缓缓睁开双目,可猛然间却瞧见孟雪晴早已斜卧一旁,兀自昏厥过去,脸庞苍白如纸,衣衫解开,鲜血翻涌,墨止抢过身去,一把将孟雪晴扶稳淌下,取了余下草药放入口中嚼得粉碎,揭开孟雪晴衣衫,这才瞧见,这好似凝脂白玉一般的身躯侧面,竟已是赫然留下了三道抓痕,这狼爪虽未伤及筋骨,但爪力甚强,怕是日后也要留下伤疤,墨止将那草药碎汁一把敷在伤口之上。
而这草药似乎药力甚强,孟雪晴只觉得一阵刺痛,竟又被痛得醒转过来,却见此刻墨止一脸肃正,方才将那草药铺得平整均匀,望见孟雪晴一双眼眸正盯着自己,这才说道:“方才你昏倒,我怕你伤口始终淌血,也只好事急从权,晴妹子莫要怪罪。”
孟雪晴此刻虽虚弱已极,但这草药敷上,初时剧痛难当,可转瞬之间痛感便已去了许多,她缓缓摇头,说道:“墨大哥又救了我一次。”
墨止笑着摆了摆手,正要回身坐好,可方才一番心思全在为孟雪晴敷药上,此刻见她话语渐渐有力,这才放下心来,这时眼眸横挑,才注意到孟雪晴浑身皮肤白嫩如同牛乳一般,系着一条天蓝色的肚兜,玲珑体态,实是清纯不可方物。
墨止虽曾与叶小鸾情定林间,但二人各自仍是发乎情止乎礼,对于男女之事始终模模糊糊,墨止虽平日里言辞放纵,喜好逗笑姑娘,但此刻真的将这可人儿的身子摆在眼前,仍不免心潮澎湃,一时之间血往上冲,双眼一时竟挪不动半分。
孟雪晴看他双眼定住,这才发觉他正瞧着自己身子,忽然脸色大红,一把便将衣衫拢住,急道:“墨大哥......墨大哥,你......你在看些什么!你若是......若是这般......我还不如将血流干死了才好!”
墨止连忙摆手说道:“是我方才唐突了,晴妹子莫要怪罪,我......是我不好......”
孟雪晴眼角噙泪,自顾自地将衣衫外袍一一穿好,瞥了瞥一旁的墨止,只见他背对自己,蹲在地上,手指不住地在地上乱涂乱画,像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倒也可爱,她心中早对墨止芳心暗许,此刻自然也对他恼不起来,当下柔声说道:“墨大哥,我们待得风雪停了,便往回走吧,谷中风季快要到了,若是被刃风吹到,怕是连骨头都要断掉。”
墨止摸了摸头发,仍是不敢回身,只是口中仓仓促促地说着:“如此甚好,甚好,回到风里别遇到家了......不对,回到家里别遇到风了,疯了疯了,我看我是真的疯了......”
孟雪晴听他语无伦次的话语,也不禁莞尔一笑,说道:“不过墨大哥寻觅的药草十分有效,我现下已不大疼了,还得多谢墨大哥又救了我一次。”
墨止又搔了搔头,说道:“哪里,哪里,你先救我的,我眼睛不老实,死了活该,晴妹子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孟雪晴笑道:“我一个大姑娘家,这会都不放在心上啦,我看墨大哥倒好像还念念不忘?”
墨止说道:“是啊念念不忘......啊不,我是说我对我办的事念念不忘,深以为耻,可不是说对看了什么念念不忘,我这会已经忘了。”
孟雪晴说道:“那既是如此,你已忘了看到了什么,又何必如此拘谨?”
墨止这才苦笑着回过身来,只是两人目光交融,已是各自面红耳赤,正待出言,却听得风雪之外,竟又起了数道狼啸之声。
“糟了!”
墨止猛地起身,来到山洞洞口,朝外望去,却见风雪之间,隐隐现出几道银白色的狼身,约有三四头之多,这几只雪狼比之方才那只稍稍显小,但此刻竟也凭着血味寻到了此处,从雪堆之下,将那狼尸刨了出来,似是悲痛一般正仰天长啸。昏暗潮湿的矿道中,陆叶背着矿篓,手中提着矿镐,一步步朝前行去。
网站内容不对,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正确内容。少年的表情有些忧伤,双目聚焦在面前的空处,似在盯着什么东西。
外人看来,陆叶前方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在少年的视野中,却能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树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叶繁茂,树杈从树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开,支撑起一个半圆形的树冠。
来到这个叫九州的世界已经一年多时间,陆叶至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只知道当自己的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这棵影子树就有几率出现在视野中,而且别人完全不会察觉。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声叹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醒来,还不等他熟悉下环境,所处的势力便被一伙贼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杀,他与另外一些年轻的男女成了那伙贼人的俘虏,然后被送进了这处矿脉,成为一名低贱的矿奴。
事后他才从旁人的零散交谈中得知,他所处的势力是隶属浩天盟,一个叫做玄天宗的宗门。
这个宗门的名字听起来炫酷狂霸,但实际上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
攻占玄天宗的,是万魔岭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万魔岭,是这个世界的两大阵营组织,俱都由无数大小势力联合形成,互相倾轧拼斗,意图彻底消灭对方,据说已经持续数百年。
在陆叶看来,这样的争斗简单来说就是守序阵营与邪恶阵营的对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这样的对抗大潮中。
历年来九州大陆战火纷飞,每年都有如玄天宗这样的小势力被连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势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占据各处地盘,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矿奴就矿奴吧陆叶自我安慰一声,比较起那些被杀的人,他好歹还活着。
能活下来并非他有什么特别的本领,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杂役做事,如陆叶这样没有修为在身,年纪尚轻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这一处矿脉中的矿奴,不单单只有玄天宗的人,还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门的弟子。
邪月谷实力不弱,这些年来攻占了不少地盘,这些地盘上原本的势力自然都被覆灭,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处奴役。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还没有开窍,没有修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陆有一句话,妖不开窍难化形,人不开窍难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开灵窍,只有开了灵窍,才有修行的资格。
开灵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通人中经过系统的锻炼后能开启灵窍的,不过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门的,有长辈指点,这个比例可能会高一些。
陆叶没能开启自身的灵窍,所以只能在这昏暗的矿道中挖矿为生。
不过矿奴并非没有出路,若是能开窍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报备的话,便有机会参加一项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为邪月谷弟子。
然而矿奴中能开窍者寥寥无几,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整日劳作,连饭都吃不饱,如何还能开窍。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矿奴都已经认命,每日辛苦劳作,只为一顿饱饭。
陆叶对玄天宗没有什么归属感,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玄天宗就被灭了,宗内那些人谁是谁他都不认识。
他也不想成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这不是个正经的势力,单听名字就给人一种邪恶感,早晚要凉。
但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里当矿奴,那成何体统,好歹他也是新时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开窍,原本他以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树能给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帮助,可直到现在,这影子树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说什么帮助,有时候还会影响他的视力。
陆叶严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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