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谷县,郡守大人把全县的医者都招到了府兵的临时驻地,因为这里有太多的伤者需要医治。
此时临时营地内,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因为府兵已经没了之前那股子不要命,不知疼痛的的狠劲儿。
一名老者满手血污的从帐篷内走了出来,朝围着他的府兵摇了摇头说道:“好在命是保住了,只是那条腿……”
只见一名府兵听了老者的话猛地冲进帐篷,见病床上的兄弟已经昏死过去,而兄弟的左小腿已然不见,不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来,指着老者的鼻子吼道:“你把我兄弟的腿弄到哪里去了?我不管,你要是接不回去,我就把你的腿也砍下来!”
兄弟俩好好的来到晋阳,可是回去后大哥却少了一条腿,他这个做弟弟的要如何跟老娘交代,要如何跟嫂嫂交代。他感觉脑中轰鸣,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
南宫宇吊着膀子来到那府兵身后,狠狠一个巴掌拍在那府兵后脑勺,拍的那府兵一个趔趄,口中没好气的骂道:“你他娘凶大夫干嘛?若是没有大夫,你哥还能活?不知好歹的东西!怎么着刘大头死了,你以为就没人管得了你们了!”
南宫宇觉着骂的不解恨,便又上去踹了了两脚,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你他娘的抬头看看,刘大头正看着你呢!有本事,以后多砍几个狗niang养的异族人,少他娘的窝里横!”
南宫宇本不是那种出口成脏之人,只是这场大战让他的性子变了好多,变得更像一个粗鄙的武夫。南宫宇觉着这样很舒服,很痛快,就像他砍异族人时一样痛快,所以他觉得这样挺好,虽然之前他很看不起这样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这个过程有些人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而有些人兴许只需要一件事,便会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城墙上多了一个人,一个满身鲜血甲,胃破烂不堪的乾人小将。这名小将自打夕阳染红霞时便坐在那里,直到圆月高升他也没动过,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远方……
澹台紫衣从来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地,此种情况下再见那个人。所以城墙上又多了一个人,一个闭月羞花的绝美女子。
城墙上,一袭紫衣静静的站着,就那么一言不发的望着那个宛如石雕的男人。她在等,等那个男人说话,她怕当他想说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人听他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男人忽然开了口……
一个多月前,我还不认识一个叫刘大头的府兵,一个月后我知道他叫刘大头,是寻阳郡府兵的一名队正……ωωw.Bǐqυgétν.℃ǒM
两天前,那个叫刘大头的队正,在篝火旁教了我很多行军打仗的门道,我知道那是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
今天我和刘大头并肩杀敌,他始终护在我的侧翼,我们胜了,虽然胜的很惨……
我知道刘大头怕媳妇,他说他得了军功回去后要让他婆娘好看,要看他婆娘吃瘪的样子。可我听得出来,他说那些话时更多的是骄傲和显摆,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念和委屈。
可他回不去了,他为了救一个相识不过月余之人,永远的留在这里。他再也不能手捧军功,在自家婆娘面前炫耀了,再也没机会看他家婆娘吃瘪时的样子了……
李太平转过头,望着澹台紫衣,眼中有泪,哽噎着说……
我抱着刘大头,双手帮他捂着伤口,可是那些血却不停的冒出来,我怎么也捂不住。刘大头却朝我呲牙一笑,血水便也从他口中冒了出来……
刘大头是笑着对我说的,他说将军的命比他刘大头更值钱,他不后悔替将军挡箭,因为将军有本事,能杀更多的异族人……
他还说,告诉他婆娘不用等他了,找个好人改嫁吧,就是脾气得改改,不然是要吃亏的,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一样怕老婆的。可我知道他那不是怕,他那是爱……
紫衣,你说刘大头傻不傻?他傻不傻?可我觉着他傻,傻的无药可救!
话后李太平便又将目光投向远方……
澹台紫衣望着李太平有些落寞萧索的背影,他知道此时这个男人的心很痛。她知道这个男人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似乎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不然,其实他在乎的事情有很多,只是他从来不说。
他看似不尊敬他的师傅,成天埋汰他的师傅,可他知道老道士好喝上一口,所以他会去偷寒潭老酒,只为了让师傅过过酒瘾……
他不喜欢好勇斗狠,可他却偏偏为了五剑盟的公道,也是为了她澹台紫衣,与人在朱雀桥生死一战……
他看淡生死,其实他看淡的是自己的生死,而不是他义兄的生死,而不是这天下百姓的生死。因为他重情义,因为他有担当,因为他觉着活着就应该无愧于本心。
人生天地间,潇洒走一回,走时不留遗憾,无愧本心,无愧天地!澹台紫衣知道这才是这个男人想要的,可是他想要的在这个乱世又谈何容易。
澹台紫衣一直陪着李太平见那日出东方,才见那道背影在红日初升时挺直了腰板,转过身来望着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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