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车骨碌骨碌的向乡下驶去,黑锅的灯笼早已灭了,被陈实取来插在车头,爷孙二人坐在车
上,身子随着车子摇晃。
“爷爷的朋友不多,乾阳山附近的就这几个。”
爷爷道,“黄石山附近,还有两个朋友,一个是叫杜怡然的刻碑人,他在黄石山做邪祟。
你若是有办不了的事,杀不了的人,可以去找他。
找到他不难,他居住的地方,到处都是墓碑。他专门给别人刻墓碑。“
陈实愣住。
爷爷的第三个朋友,竟也是邪祟。
爷爷继续道:“还有一个朋友,是个叫阿拙的放蜂人,住在大南湖一带,在那里放蜂。”
陈实露出希冀之色,这个放蜂人阿拙,定然是活人了。
“他应该也沦落为邪祟了吧!”
爷爷有些不敢肯定,道:“他是养邪祟的,多年未见,他多半已经被邪祟污染了……不过,阿拙极为讲义气,你若是有困难,告诉他你是陈寅都的孙子,他一定舍命相帮。”
他顿了顿,道:“还有萧王孙,沙婆婆,金红缨和李金斗,他们四人虽然不算爷爷的朋友,但此次魔变,他们都欠下爷爷一个很大的人情。爷爷走后,你若是有难,他们肯定不会弃之不理。”
陈实怔出神,看着远处田地里的黑衣青年,突然道:“爷爷,我的病若是看不好的话,不如就让我死掉,和爷爷一起去阴间吧。我在人间没有其他亲人,到了阴间,我就可以照顾爷爷了。”
爷爷沉默了良久。
这个孙儿太懂事了,懂事的让他心疼。
陈实抬头,却见爷爷在抹眼泪。
“傻孩子,你还有你爹娘!”
爷爷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走后,你陈棠会照顾你。”
“我又不认识他!”
陈实低着头,道:“我都没有见过他。”
陈棠对他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爷爷才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爷爷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小十,你放心,爷爷拼尽一切,也要让你活下来,这世上,没有人能过走我陈寅都的孙儿,就算他是阴间的阎王也不行。”
他胸中升起一股戾气。
是阎王,他就杀到阎王殿。
是邪神,他就干掉邪神。
这时,青色油纸伞发出一股焦糊味儿,像是难以压制他的戾气。
远处的黑衣玄山突然走近一些,青伞这才没有燃烧起来。
这些日子,玄山一直在帮他镇压魔性。
他们平安回到存在,陈实和李天青两个孩子忙前忙后,为四个伤者烧煮伤药。
所谓灵丹,其实分为四种。
第一种是用不同药材,文火熬炼而成,煮到水尽,剩下的油脂状的东西搓成丸,便是灵丹。
第二种则是用药材磨成粉,加炼蜜搓成丸。
第三种是用自身真火催动炉鼎,将不同的药石投入其中,称作五金八石,辅以药材,炼就金丹,此为外丹。
第四种便是以自身真火为火焰,以自身真水为淬炼,以上中下三丹田为炉鼎,以气血精神为药石,炼就金丹,此为内丹。
无论内丹还是外丹,都是大药,是修行元婴的必备之物。
但最易取材和炼制的,还是汤药,一是成药快,二是见效快。
四个病子如今全靠汤药吊命,也幸亏爷爷医术高明,才让他们没有去掉性命。
“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金红缨低声道:“我若是没有良心就好了。”
另外三人深以为然。
正是因为有良心,所以才要承担责任。
没有良心便不需要承担责任。
陈实出门去拜干娘,刚刚走出房门,便看到了黑衣玄山站在门口的树下。
玄山离爷爷越来越近了。
黑衣玄山向他轻轻点头,陈实心中隐隐不安。
这时爷爷从后面走来,道:“小十,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你干娘。”
陈实称是。
爷孙二人向村外走去。
待来到村外的黄土岗,只见黑衣玄山又出现在不远处的玉带河边,依旧在望着他们。
陈实来到老柳树下,给石碑干娘上香祭奠,低声道:“干娘,保佑我爷爷身体健康,平平安安,百病不生,长生不老。”
爷爷笑道:“傻孩子,哪有人不老不死的?”
待到陈实拜完,他也手持一香上前,默默诵道:“道兄,我虽不知你的来历,但你莫测高深,一定要保佑小十平安长大啊!”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黄土岗的情形,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年级仅有六七岁。
那时的黄土岗跟现在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爬上土岗,触摸到石碑的那一刻,突然巨碑立起,古庙如天,被香火之气缭绕,那一幕,他毕生难忘。
只是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看到那种奇特的景象。
后来陈实蒙难,他自知对付不了青色鬼手,便萌生出让陈实拜石碑为干娘的想法。
但过去了这么久,陈实拜了干娘无数回,始终得不到石碑的回应,让他有些失望。
此次他跟着陈实前来,便是想看看石碑是否有所回应。
然而,这一香烧完,石碑还是没有回应。
“是我当年看错了么?”
爷爷有些失望,走下黄土坡。
之后几天,萧王孙几人的伤势渐渐恢复,只是李金斗的两天腿是回不来了。
但这老者颇为看得开,笑道:“待伤再好一些,便让天青把我装在篓子里,背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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