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刘渊啊?
他下意识摸了摸马鞍,没带箭。
再抬头一看,刘渊已经混入人群之中,渐渐消失在了远处。
罢了,他赠我良弓,我再追上去杀他,实在过于离谱。更何况别人定以为我追上去要杀孟玖或司马颖……
脚边响起一阵呻吟,原来是俘虏唐剑昏头昏脑地站了起来。
“嘭!”陈有根上前一记飞踹,又将此人放倒。
“哈哈,你是邵司马的奴婢,没让你起身,就老实躺着。”陈有根站在唐剑身旁,得意洋洋地说道。
唐剑有点懵。
我一个幢主,怎么就成奴婢了?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
司马颖一走,教导队的士卒立刻簇拥到邵勋身旁,齐声呼道:“司马威武!”
邵勋粲然一笑,将沉重的马槊顿入松软的草地之中,遥望司马颖离去的方向。
金甲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直如神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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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走走。”草地之上,裴妃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轻声说道。
“诺。”邵勋也不多话,手抚刀柄,稍稍落后裴妃半步,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裴妃捂嘴轻笑。
其实,像她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邵勋心中某些不可对人言的小心思?
这个少年郎,看自己的目光带着少年慕艾之色。或许,夜深人静之时,他还幻想过一些龌蹉的东西?
裴妃都知道。
但那又如何?
至少他愿意表忠心,愿意逗我开心,愿意在关键时刻护着我。
穿上华贵美丽的服饰时,总能收获他惊叹的目光,岂不比自己一个人孤芳自赏要好?
“你该穿上天子所赐礼服的,那样就少很多麻烦了。”裴妃转过身去,看着玉带似的河流,漫步徜徉。
在前年的时候,河北发生水灾,鲜卑首领慕容廆(wěi)因早早就带着百姓农牧并举,故有余粮,送了一批至幽州,帮助朝廷赈灾,天子特赐礼服嘉奖。
这种礼服或者说命服,都有特殊意义,代表着政治地位的提高,正式场合多穿穿,绝对有好处。
邵勋是金口玉言之“擎天保驾功臣”,朝廷已经赐下礼服一套、金甲一副、宝剑两把,以示嘉奖。
严格来说,这是一种护身符,虽然效力可能没多大,但在别人害你的时候,至少能让他犹豫两下。
“礼服何如戎服?”邵勋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是武人,只适合穿戎服——”
说到这里,他看着王妃,道:“武人不能忘本。”
裴妃轻轻嗯了一声,脸上笑容不变,脚步愈发轻快了。
“上个月,帝于华林园置宴,皇后向我问起你了。”裴妃又道。
邵勋沉默。
当时自己处于什么状态?好像有点变态,兴奋得一比,就想杀人。
这是上头啊!那个时候容易嘴贱。
换成现在,他绝对不会说出“别怕”两个字,那是能对皇后说的吗?你还有没有分寸?有没有逼数?
不过羊皇后已经去金墉城了……
“皇后提及,成都王留兵千人,守御宫廷,想要撺掇天子提拔你为侍卫军将。”裴妃停下了脚步,看着潺潺流水,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她其实很能理解羊献容。
自己住在司空府的时候,夜中辗转反侧,孤枕难眠,也曾觉得那是座牢笼。
皇后住在宫中,侍卫全是随时可能诛杀她的人,心情怕是更加不堪。
有贾南风前例在,不知哪天,就有可能得到一杯金屑酒,悄无声息死去。
裴妃都有点佩服皇后了。
这般艰难的处境,怎么撑过来的?一天两天就罢了,长年累月如此,就是个正常人,怕是也要疯了。
“我不会去当侍卫。”邵勋说道。
“为何?”裴妃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不过就随口问问罢了。
“我只有十七岁,历事甚少。经常看不清前路,做错事,得罪人。”邵勋说道:“若无王妃督导、纠正,早就不知道踏错多少步了。更兼王妃总是和颜悦色、宽厚相待,令我……令我……”
“令你什么?”裴妃问完便后悔了,她生怕这个还有点“稚嫩”的少年突然说出什么让人不知所措的话。
“令我……不敢懈怠。”邵勋回道。
裴妃噗嗤一笑。
笑容绽放开来时,河畔的鲜花亦为之失色。
笑完之后,悄悄瞥了眼邵勋,裴妃慢慢收起笑容。
两人的对话,其实已经有点变味了,似乎模糊了主仆间的界限。
这让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曾经只想保住优裕的生活,安宁平静地过完这一生。现在却状似无意地想要一些额外的东西,是太寂寞了吗?
果然人是会变的。
她轻叹一口气,收慑心神,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确实不能懈怠。今日之事过后,司马颖不会明面上找你麻烦了,他还要脸。但不得不防孟玖那个小人暗地里使阴招。”
“阴招?刺杀?”邵勋哂然一笑,他也就这点手段了。
“接下来一段时日——”裴妃顿了顿,道:“你最好待在军营内,哪也不要去。若有事,我会遣裴十六找你。”
“诺。”邵勋应了下来。
他本来也没准备去哪里,整训部伍才是第一要务。
“今天——你很好。”裴妃轻声说了句,快步离去了。
邵勋悄悄抬起右手,轻轻嗅了嗅,似乎还残留着王妃的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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