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绰向苏泽上书,言“公廨钱”制度,“收利数多,破产者众,在于平民,已为重赋。”苏泽通过麾下随从调查后,也认可了苏绰的结论,“公廨钱”已经堕落成害民的恶法,成了各层级官府盘剥地方的工具,有的地方官府一年收取大量高息的公廨钱,直接就是官方强制高利贷了。
于是苏泽在六州二郡取消了“公廨钱”,但是各级官府需要用钱,苏泽就用了“职田”的方法。
“职田法”其实也不新鲜,比如儒家推崇的井田制,将天下土地分为井字,中间的土地由附近的百姓轮流耕种,作为上交给官府的赋税,这可以说是最早的职田了。
苏泽给各级官府划定了职田,这些土地当然不可能由官吏来耕种,所以要由令史将职田承包出去。
这块夏州刺史府的令史叫做苏守正,是苏泽召唤的一名橙色随从【尽忠职守的户曹吏】,苏守正将这些职田交给有余力的自耕农耕种,同时给予耕种者一些免税的产出奖励,所以土地被打理的不错。
苏泽带领着手下来到树荫下,他对着苏守正说道:
“今年种豆,今年的秋耕就暂停,先养一养地力,明年就可以种麦了。”
苏守正记录下来,因为职田都是新开荒的,苏泽派遣苏农(【动手能力超强的农家弟子】)查看过,第一年需要先养地,所以只让他们种了豆过渡下。
豆类植物的根瘤可以固氮,留在地里可以成为天然肥料,这也是《齐民要术》上记录的方法。
如果连豆都种不了的地,苏泽就让人种上牧草,反正在实行职田的前几年,苏泽是从将军府拨粮食给各级官府的。
苏泽又对着跟随而来的苏绰说道:
“苏长史,对职田法再补充几条。”
苏绰立刻拿出了记录用的板子,苏泽站起来说道:
“首先,各级官府不得无偿征发劳役,让百姓耕种职田,更不能从军属、贫农、无田者当中抽调。”
苏泽实在是太了解这些基层官府的尿性了,就算是给了他们职田,他们也会想办法让百姓来无偿服役,到时候去职田耕种也成了害民的手段。
“根据职田的面积,勘定一个承租人数,不得以耕种职田为名强征百姓干活。”
这也是地方官府另外一个尿性,永远无休止的人力需求,有的县衙明明没有多少事情,却要征调很多百姓过来服役,这种无偿服役消耗了大量的宝贵劳动力,百姓为了逃避服役还要贿赂官吏,成为一种害民的方法。
“职田只能租,不能卖,新任地方主官到任,就要先去勘察职田的田亩数,谁的任上少了职田都要严惩!”
这就是针对于流官的弊端了,凡是就任的官员都是到期就走的,很少有地方官做长远考虑,他们往往会为了考核业绩竭泽而渔。
给了他们职田,他们直接拿去卖了换取一笔短期收入,等到后任来了就无田可用,最后又要回到继续盘剥百姓的老路。
比如后世大明就在初期实行了职田制度,但是在中期就被地方官员卖光了,最后官府又回到了收取苛捐杂税的老路上。
苏绰记录下三条,仔细体味又觉得苏泽思虑周详,算是堵上了明面上的漏洞,不由的大为钦佩。
将军真的是天纵奇才啊!
要知道行政这事情,所谓的制度就是用一己之力对抗所有的人性之恶。
没有完美的制度,但是尽量完美的制度还可以让人少作恶。
苏泽的职田法当然也有很多漏洞,甚至日后漏洞会越来越多,但是只要现在能有用,那就胜过旧法无数。
苏绰暗暗感慨,世人都知道苏将军军事上的才能,却不知道他在治政上也如此的天才!
这些东西看起来是细枝末节,却是整个官僚系统运行的基础。
让下面人干活,总不能学北魏先代君王一样不给俸禄吧?
一个有保障有盼头的官僚体系,就能让人安心的干活,才能将治下的资源有效的整合。
十六国时期那么多的势力,无论他们前期君主多么能打,没有行之有效的行政体系,最后也会骤然而亡。
总不能一直靠抢劫解决后勤问题吧?
前线的将领不需要为了后勤补给发愁,地方上的官员不需要为了手下的俸禄发愁,整个体系才能有效的运转起来。
巡视完毕职田后,苏泽今年没有去军营,而是返回了百丈楼。
陈留公主已经显怀,经过了怀孕初期的激素紊乱后,她又恢复了以往的脾气,苏泽也就搬回了百丈楼。
虽然不少医官都让陈留公主静养,但是苏泽知道孕妇在经过孕初期后可以进行适当的活动,这样反而利于正常分娩,所以也鼓励妻子出来做做事情,而不是为了孩子将她限制在后院中。
陈留公主也十分的满意,她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安置从长安进入夏州的士族女眷。
进入屋内,苏泽看到了一台改良后的织机,苏泽很了解自己妻子没有织布的天赋,怎么今天转性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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