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在夔州搞事情!而且还是在李隆基给郑叔清加了个朝议郎的散官的消息传开以后。
凭什么?为什么?
郑叔清有点迷糊,弄不明白那些人的脑回路。他不但免罪了(暂时),还被朝廷加官了,为什么有些人就是没眼色呢?
方重勇和郑叔清商议了一下,决定让王忠嗣与杨若虚带兵主动出击,夜袭白帝城!
这话听起来,表面上看荡气回肠,实际上跟拿着铁棒追耗子差不多,乃是无聊到极点的活计。
唐朝初年,白帝城为军事重镇,担负着从巴蜀出兵征服荆襄的重任。
因为它的位置得天独厚,江对岸就是夔州府城与夔州江关,长江的漕运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
那时候的白帝城,驻军甚多,以这里为据点辐射四方,岸边停泊的水军战船可谓是遮天蔽日。
但是,随着巴蜀的平定,荆襄的平定,江东的平定,大运河的再次疏通。以巴蜀为起点,扬州为终点的长江漕运路线被激活。夔州府城的发展开始加速,将白帝城远远抛在了后面。
因为没有战事,白帝城的驻军早已撤离,空出来的地盘,变成了文人墨客的旅游景点,无数唐代诗人到白帝城游玩驻足打卡,唐诗中出现的频率极高!
试想如果这里是军事重镇,那些吃饱了撑着的诗人,还能潇洒自在的在军营里到处跑,喝酒写诗么?
如今,白帝城已经被废弃,夔州的驻军,转移到了夔州府城以东的巫山县,并且只剩下一个训练府兵的军府。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已经没有将领愿意来白帝城(除了被发配贬官的以外)了,山南东道的最西边,也没有什么战事,反倒是漕运火的一塌糊涂!
从大局上来说,大唐的前进方向,唯有西域而已,这个方向主要敌人只有吐蕃。
防守的方向也有两個,一个是幽州的契丹,室韦等部;另一个就是西南与吐蕃接壤的边境,以及正在崛起的南诏。
大唐边疆诸多藩镇,以西边攻略西域的几个实力最为雄厚,防御契丹人的河北藩镇次之,最弱的就是剑南藩镇。
其余地方,除了长安洛阳外,野战兵力几乎都是处于真空状态!
没人在乎白帝城有没有什么白龙!三国时蜀军在此又是如何的布置防御!
如今浮躁的人心,想的都是怎么好好捞钱过日子。
别说是这里了,就是水运枢纽扬州,也没有成建制的唐军。大唐自有国情在此,精兵位于边镇与都城,其他地方,无须正规军驻守。
反倒是安史之乱后,夔州作为军事重镇崛起,白帝城又重获新生,到南宋时更是大放异彩,承受蒙古大军狂攻而屹立不倒。
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次王忠嗣他们要干的事情,就是去废弃了的白帝城里面剿匪。
至于此番出击会不会杀错人……这个问题郑叔清不想去考虑,方重勇更不愿去考虑。
大唐的规矩,就是只讲实力和话语权,终究还是拳头说话。没有实力又没有话语权,死了也白死。
这天夜里,郑叔清领着武装起来的民夫巡视夔州江岸边的城墙,可以看到城内随处可见五人一队,拿着火把正在巡夜的民夫。
方重勇则是城头眺望对岸白帝城边的火光,心里直打鼓的。
他知道那边在杀人!
方重勇觉得,王忠嗣与杨若虚带兵出击白帝城,估计只是剿匪的强度,应该没有意外的。
这种关键时刻,方重勇还发现他居然一点忙都帮不上,纯粹就是一个废物,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这让他感觉沮丧,有种局势脱离掌控的无力感。
“来了!”
方来鹊忍不住叫喊了一声,方重勇转过头瞪着他不悦呵斥道:“什么来了。”
“杨将军回来了,在用渔火给我发号令呢?”
方来鹊辩解道。
方重勇一愣,随即想起白天出发前杨若虚跟郑叔清他们约定的暗号。
他自己都没记住,没想到方来鹊居然仅凭描述就能记住。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外如是。
果不其然,郑叔清如释重负的走过来对方重勇说道:“事情办成了,去看看白帝城那边过来的是何方神圣吧。”
不一会,王忠嗣带着杨若虚,一行不到百人,几乎人人手上提着鲜血淋漓的人头,看上去异常可怖。让方重勇想起某些恐怖片中的桥段。
“这些都是死士,打不过我们,最后全都自尽了。此事你们看着处理吧。”
王忠嗣沉声对郑叔清说道,并没什么好脸色。
郑叔清也懒得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拱手行礼。
王忠嗣走到方重勇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看着郑叔清说道:“人我先带走了,过两日,派人来巫山县接。错过时间,我就送他回长安了,这是他父亲的要求。”
诶?财神不能走啊!
郑叔清大惊,刚想冲过来抢人,又想到王忠嗣的身份并不好惹,只得暂时作罢。
主要是单挑也打不过。
他忍不住威胁道:“这夔州江关的新政,可都是方小郎君一个人想出来的,要是这边除了什么乱子,还需要他回来处置。王将军不要耽误了圣人的大事!”
郑叔清把“圣人”二字咬的很重。
“你乃夔州刺史,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要听一个黄口小儿的话?”
王忠嗣反问道。
郑叔清无言以对,他确实六神无主。
毕竟,这么妖孽的神童,他之前也没见过啊!
方重勇全程一言不发,他发现,自己好像说什么都是白说。王忠嗣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好似铁钳一般,死死将自己按住,一动都不能动!
“王将军是好样的。”
郑叔清抛下一句狠话,带着诸多随从就走了。如今他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威胁方重勇了,对方只要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夔州!
“放心,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处理。”
临走前,方重勇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跟着王忠嗣走了。
……
船舱内,方重勇和王忠嗣对坐,气氛很尴尬,双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打破僵局。
王忠嗣本人就是个闷葫芦,不善言辞。
“当年,我与你父曾于长安郊外对饮。我与他握槊,你父输了我二十。”
王忠嗣回忆从前的事情,很有些感慨的说道。
方重勇微微点头,他恰好知道什么是握槊。
这种游戏跟特种五子棋差不多,棋盘分为上下道,每个方向各为12道,汇在一起共24道为棋局。棋子和现在玩的五子棋一样,分为黑白两色,每个颜色各50枚棋子。
游戏开始时,一方掷骰子得出结果,然后从右上方开始走,另一方步骤相同,但需从右下方开始。
具体怎么玩,规则如何,他就不知道了。
“二十贯,你们赌得真大。”
方重勇忍不住吐槽道。
“不不不,不是二十贯,而是二十文,而且你父亲当时连二十文都没有,直接拿出伱的生辰八字,交给我说:不肖子质押给你,以后我有钱再赎回来。直至今日他也没有赎回。”
王忠嗣那张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我踏马就值二十文?
方重勇一脸错愣,他那渣爹得有多么看不起自己啊!
这段时间,过他方某人手的钱都有好几万贯了好吧,要不是嫌累,过他手的钱能有十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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