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造就这一切的人感觉自己在沸腾,莫名的情绪加热着每一条讯息,惊恐、歉疚、憎恶,像热锅上翻涌的炖菜轮番呈现,这个联想让他恶心欲吐,奋力将视线从自己的成果上挪开。
库普意识到自己完成了第一步,没人能从这样的伤势下存活。那么现在应该干什么?
转身,对,他应该转身,执行下一个步骤。由克拉夫特教授的、来自于那个未曾谋面男爵的经验,由重复训练固化。在面前没有敌人时应该马上转身查看。
这可真是太好了,理所当然地把意识从那幅难以接受的景象中拯救出来。
提起页锤转身向门口,敲门的妇人被钳制着拖到一边,门外阴影中人影憧憧,火把下是狰狞与惊恐交织的面孔,还有被照亮的铁器。
从开门至失去一个同伴不过两个呼吸时间,他们的反应比库普这个速成业余人士还慢得多,甚至留给了库普调整余地,对视几秒后才在人数优势鼓舞下一窝蜂地冲上来。
打头的人以悍不畏死的架势迎着页锤挥下矿镐,逼得库普横过锤柄招架,尖长镐头在眼前跳动。
门口狭小的空间使他们一时无法发挥人数优势,那人加大力量,试图将库普逼退入屋内让开空间。但长期的矿工生活带来的不仅是一把力气,还有日益严重的肺病。
角力中,库普意外地发现自己还占到了上风。面对这种形式,伍德家族向来是有破局方法的。
门外一方将力量和注意力全压在矿镐上,惊喜地感到对抗力量稍轻。正以为要成功时,裤管间凉风吹过,剧烈的痛感传来。
下肢最有杀伤力的坚硬部分撞在了下身最脆弱的地方,火烧似的疼痛从那里发出,一瞬间沿腹股沟展开,弥漫整个下腹部,意志崩溃,连着四肢不可控地脱力跪下。
页锤再次砸下,这次好多了,混乱中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库普只感觉到又有什么破碎。精神趋于麻木,只是遵照日常训练的简单动作执行,这些家伙总没有克拉夫特的木剑快。
不等他踹开这家伙,第二个人又扑上来。还没再举起的锤子缺乏发力空间,不过这把武器的用法可比镐子丰富得多。
锤头径直捅出,金属尖顶重重地顶上肋下,在对手完成势大力沉而缓慢的挥砸动作前打断,附赠一脚让他暂时、也可能是永久地失去了所有意义上的战斗力。
第三个袭击者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微愣后的反应竟是往身后转头,呼唤一个方言发音浓厚的名字。
库普这才发现在还有一个裹着罩袍的矮小家伙没同步跟上,落在后面。
这并不妨碍他抓住这个破绽,一锤抡在当面分神的对手身侧,几根肋骨横折,软化的胸廓如连枷起伏,鼓起又塌陷,每次呼吸都带来胸壁撕裂式的疼痛。
伤者捂着受击部趔趄退行了几步,无力倒下。
只剩最后一个反应慢了不知多少敌人,之前同伴们的活动完全没有被他注意到,此时被叫到名字,如梦方醒般活动起来。
像是缺乏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他以一个极别扭的行走姿势跨过拦路肢体,走进光线中。
那比常人明显低矮一截的身形,是古怪句偻动作所致。衣物并不是什么罩袍,而是由不同布料拼接而成,为了盖住头面和背部,浑身没有一寸暴露在外,连下半张脸都包上了布条。
类似某些童年时恶性病的结局,使关节挛缩、活动限制,他始终维持着句起嵴背、四肢弯曲的动作,手上是一把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小号铁器。
库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跑动起来——如果那能被称作跑动的话,不能伸直的曲度让双腿的运动与常人习惯相悖,收缩再弹起。又像是病变造成的限制体位,在不合常理地被驱动。
这种怪异动作的速度并不慢,他抵近了这个刚击倒他几名同伴的凶手,手里的铁器堪堪能在此时看清,那是一把锈斑丛生的匕首。
保养不佳,但确实是在他们手里见到的唯一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武器。
这让库普警惕起来,谨慎地掩饰动作,在近身时一反之前出招,收力羊攻。虽然他从学到以来从没骗到过克拉夫特,用得也很蹩脚,可在这里未必不能一试。
锤头从下撩起,句偻身形不闪不避,控制匕首的屈曲腕掌微转。考虑到兵器和臂膀长度,库普可以确信这个奇怪家伙没法在死前伤到自己。
他加了一把力,锤头将会落在肩上或胸侧,没有意外的话他的首次战斗该结束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空虚感出现在必中一击上,库普甚至没有接触到半片轻飘飘的布料,火光与阴影各占半边的场景中出现了某种错乱。
那种错乱从句偻人形身上扩布开,宛如撕扯画布,将其中一块换走,替换上另一层空白。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错乱、变换,目标从视野里消失,尖锐痛感逼上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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