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想法是好事情,但能有几分底气不取决于医生本人,而取决于另一群这段时间发量遭到巨大打击的人。
在向公爵汇报完两周来的工作进度、了解病情后,克拉夫特从午餐盘中叼走一块面包,马不停蹄地前往工坊,去查看工匠们的工作成果。
脸色不太好的首饰匠向他展示了出乎意料的东西。
“这是怎么做到的?”克拉夫特小心翼翼地用两指捏起绒垫中的纤细银管,对着光线端详。
中间穿通的光线显示它确实是一根中空的管子,壁薄均匀、一头尖利,表面打磨光亮。留有的少许锤锻痕迹显示它可能由打制的银片加工而来。
他还以为这辈子不会见到那么精细的东西了。与用羽毛或细骨做针头的可怕命运擦肩而过。虽然这东西要做注射器的话对病人血管直径有过高要求,但以胸穿针的标准而言,已经勉强达标。
唯一的担心是材料强度,弯了倒还好说,断了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针头被固定在一枚木栓上,与克拉夫特所要求的连接皮管相匹配。他们用卷起的菲薄皮革做成了这根管子,重叠面上用了某种粘合剂处理,与橡胶管相比质地偏坚韧,不方便弯曲,不过气密性值得信赖。
“这种胶会化开吗?”
“您甚至可以拿它在水底吐泡泡。”
工匠的保证让克拉夫特安心不少,简直不敢想象操作到一半时管子散开的状况会是怎样。
至于储气装置干脆被简化为一个大皮囊,反正肺胸腔容积也没几升,犯不着专门折腾一个多构件的打气筒,保证不了密闭能力还难做。只是这样多少有点考验操作者的手法。
这几件东西基本能满足克拉夫特操作的最低要求,在程度可控的情况下,人为制造出一个气胸状态。
具体操作步骤不算复杂,基本就是在胸腔穿刺术的基础上反过来。
他需要用这根连接皮管的针头扎穿公爵的胸壁,并穿透贴着胸廓的那一层胸膜,达到两层胸膜中间。然后接下来就是把气打进去,靠气压把肺“压扁”。
这个过程不会一蹴而就,得分几次注气,也意味着病人得多挨几针。没有麻醉的体验即便委婉来说也好不到哪去,不过既然公爵挺过了灌肠放血,对其耐受力寄予一定信任也在情理之中。
现在回过头来看,原定计划基本是与当前需求符合的。在升高的气压下,肺部会被逐步压缩,而肺内空洞也会同步缩小趋于弥合,留给菌灵舒适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直到它主动放弃这个环境日益恶化的住处。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
不过这样就来带着牵涉出又一个问题:它会怎么运动?
最理想状况下,菌灵会操控着主要寄宿的菌丝球,从结核空洞进入支气管、主支气管,一路向上进入气管。然后它会在气管里爬过最长的一段,这段时间大概是不会太短的。
最好能保证气道开放,别被舒张的菌丝团给堵了。恰巧的是,现成就有那么个东西能用上。
“皮管做得很好,再做一根,里面加几个金属环撑起来,更硬些,但不要太硬。”坚韧也有坚韧的好处,正好拿来做气管插管。
“啊?”
……
……
“阁下,在一切开始前,我必须向您告知这次操作的目的,及风险所在。”
“如之前所说,这是为了暂时性地缓解您的肺疾症状,进行的一项治疗措施,这并不能彻底地根治疾病,甚至不一定让您感觉更好。”克拉夫特逐层解开器械包,用高浓度酒擦拭。
工匠向他打的包票绝不包括沸水消毒后还能使用,最终还得靠手动擦拭,效果也会差一些。浓郁到近刺鼻的酒精味在房间里逸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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