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疼痛的畏惧使病人迟疑了片刻,但又一阵带出成片红色的咳嗽替他做出了决定,提醒他生命每时每刻都正在从肺脏不愈的伤口中流失。
“我感觉胸里有不止一根针,再多一根也不会更糟了。请快些吧,赶在我把血咳完前。”
他期待地看着克拉夫特和那个白布包裹的大盘,弥足珍贵的希望光芒出现在眼中。
如他所愿,一些没怎么见过、但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物件被从里面拿了出来。
“如之前所述,我们根据骨性标志分辨出第二肋后,就能依次找到进针的肋间隙。”医生用味道出奇浓郁的纯色酒液清洗双手,并用烈酒蘸湿的棉团在胸侧擦洗,一边不忘继续讲解。
“维纶讲师,可以把我们前两天的劳动成果拿出来了。”
一个带吸口的玻璃瓶凑到患者嘴边,少量油性透明液体装盛在内,这是两人借用医学院仪器做出的成果。设备条件不错,但由于人工控制水平,产率属实堪忧。
乙醚,这种不太稳定的物质暂时没有什么保险储存方法,最好的处理就是即做即用,防止它在放置过长时间后变成了其它什么东西。
“把气阀调小点,这只是一点针尖大的损伤,吸多了没好处。库普,帮忙过来按一下病人,麻醉不深的话说不定会乱动,注意别碰我的清洁区。”
考虑到这次无需担心惊动肺部的什么东西,完全可以使用麻醉让病人舒适些。
病人衔着瓶嘴吸了几口,陷入黑暗前看到的是维纶惊奇欣喜的目光。
他几乎用上了自己十余年来练就的稳定性,才能控制抱住瓶子的双手不因激动忐忑颤动,注视着针尖与与皮肤接触、穿入,受术者无知安眠。
“进针时会有突破感,说明进入了胸腔,这时要及时停住。”克拉夫特捏住皮囊,凭良好的空间感控制气体体积。
输气量需要恰到好处,太多会使肺部萎陷失去呼吸功能,太少就不能压迫病灶闭合。
所幸同为体型相近的成年男性,在公爵身上积累的经验帮助把握了这个度。
人工气胸过程得以顺利复现,在自觉差不多时夹闭皮管,叩诊胸壁,此时胸廓外围已是均一空洞的过清音,提示气体取代一团糟的肺组织,占据了胸腔半壁。
整个操作前后不到十分钟,在当代手术平均时间中大概算中下。克拉夫特拔针按压穿刺点,示意维纶操作结束,撤除麻醉。
本就吸入乙醚不多的病人从浅麻醉中苏醒,呼吸道刺激使他不由自主地剧烈咳嗽起来。
他尽情咳嗽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张地查看衣襟和床单,怀疑它们已经彻底染红。
然而并没有半个新鲜的血点出现,仅一阵小憩时间,那种血浆要从残破气管中漫出、将人溺毙般的恐惧似乎只是错觉。见效之快堪比立竿见影。
在戴维充满自我怀疑的记录文书送至仍毫无进展的学术讨论会前,这简单描述所掀起的波澜,已能将任何一个听闻的病人带至这座曾名不见经传的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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