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当然一大早到了都作院,简单处理了一些公事,便唤来一个都头。
沈当然吩咐道:“你去镜湖岸畔王家,把咱们的工匠撤回来。
还有,烧死的工匠,要求王二给咱们一个交代,态度要强硬些。
顺便你再打探一下,转运司勘察现场可有所得。”
那都头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又过片刻,有人来报:“沈指挥,沈溪公子来了。”
沈当然挥了挥手,厌恶地骂了一句:“破笼蒸干粮,沉不住气的废物!”
然后,他便满脸堆笑地站起身,热情地招呼道:“溪弟,你来啦。”
沈溪表面上若无其事,甚至比平时显得更加张扬,其实心里非常忐忑。
毕竟一下子死了十多个人,听说转运司衙门都被围了,他没经历过这些。
昨儿一晚上他都没有睡好,一会儿安慰自己,知情者要么烧死了,要么被沈当然在牢里灭了口,这事绝对不会败露。
一会儿他又担心转运司的仵作依旧会发现些什么证据,找到沈家来。
天一亮,他就想来找沈当然。
他也清楚,沈当然和他休戚与共,不用他催促,沈当然也会全力以赴摆平此案。
但他还是想来找沈当然,其实就是想来一段“话疗”。
听着沈当然对他一再保证此事天衣无缝不会败露,他就会心安一些。
只不过,他也知道若是来的太早,未免显得不够深沉,所以他硬捱着时间,觉得已经差不多了,这才赶过来。
然后,两人便开始了沈溪提问,沈当然分析解答的过程,最后落实到了“不必担心”四個字上。
接着,便是沈溪的下一轮提问,沈当然下一轮的再次分析解答,最终再次落实到“不必担心”四个字上。
如此周而复始,沈当然越来越不耐烦,沈溪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好,他的脸上已经挂起了轻松的笑意。
这时,一个匠作头儿进来,点头哈腰地道:“沈指挥,转运司的曹亦青曹判官来了,他想跟咱们都作院借几个人去他家院子里盖亭子。咱们借吗?”
沈溪一听,惊喜道:“当然哥,答应他!他是转运司判官,咱们从他那儿说不定可以套问些消息出来。”
沈当然脸上露出一丝警惕,沉声问道:“他带了几个人来?”
那匠作头儿道:“就两个人,曹判官和一个随从。”
沈当然疑心尽去,起身道:“走,去看看。”
曹亦青负着双手站在院子里,恼怒地呵斥道:“怎么,本官用你几个人,就没个做主的人了是吗?”
他有资格这么发脾气,都作院的经费和薪水,可都是由转运司拨付的。
文天扮成一个家丁小厮,跟在他的身后。
老苟叔去了“栖间堂”之后,他就可以调出来了。
老苟叔不是枢密院的人,有些事是不方便去做的,但文天可以。
沈当然和沈溪走出签押房,见果然只有曹亦青带着一个家丁,便大笑着迎了上去:
“曹兄啊,息怒息怒,你曹兄要借人,谁敢不给你。
只是伱来了,下边的人敢不跟我说上一声?沈某不能怠慢了你曹兄啊。”
曹亦青看见跟在沈当然身边的沈溪,不由微微一怔,低声道:“沈溪也在!怎么办?”
文天道:“一人一个!”
不等曹亦青回答,文天就莽了上去。
他飞起一脚,一个“劈挂腿”,鞋后跟就砸在了沈当然的额头。
沈当然脸上还带着笑,眼神儿已经开始发直了。
他站立片刻,一条殷红的血蛇,便从他的头顶贴着前额缓缓地爬了下来,
血蛇还没爬到鼻尖,沈当然就两眼一翻,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不是晕了,而是死了。
文天的鞋后跟里,镶了一块铁。
一个特务,总是要干点黑活的。
不同阶层、不同职位上的特务,掌握的信息也不同。
文天来时,杨沅就已授意,之所以派你去,就是要不动声色地干掉沈当然。
文天以为这是来自更高层的指示,自然奉行不逾。
哪怕文天来日说漏了嘴,被更上面的人知道,杨沅也不担心。
他大可说是沈当然有证明沈家与军弩案无关的铁证,他活着,会坏了官家的好事,不得不杀。
这就是信息差的妙用。
不能活的,不只沈当然一人。
当初为沈当然制造“神火飞鸦”的八名匠人中,有三个被杨沅将计就计,掳进了永觉寺的地宫。
以戴善为首的这三个匠人,杨沅也已吩咐李一森,让他们永远消失了。
他们“烧死在大火”中了。
……
“快来人呐!”沈溪大惊失色,转身就要逃,曹亦青一看急了。
他没想到枢密院的文天出手如此果决,眼见沈溪转身要逃,情急之下,曹亦青一扑而上,自背后扑倒了沈溪。
沈溪的前额重重地磕在石阶上,登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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