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在很小的时候目睹南诏圣女召唤了一条很大很高的蛇。
它一口能吞掉好几百个士兵,尾巴轻轻一扫,房屋田地都要成为灰烬。
从巨蛇獠牙上滴下来的血,落在阿奴使脸上,当时他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儿,不知道哭喊,站在那儿吓得腿抖,一步都迈不出去。
所有的人都在跑,他的存在很快吸引了它,它弯下腰,蛇信子从他脸上扫过,竖瞳靠过来的瞬间,他几乎吓破了胆。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会被吞掉的时候,一个穿白纱的女人从蛇身上跳下来,她只看了阿奴使一眼,转身摸了摸大蛇的脑袋,“乖,这个没几两肉,塞牙缝,咱不吃哈。”
轻飘飘的温柔却能让大蛇乖乖把信子收回去,阿奴使只记得她的轻纱很白很软,她的声音很美很有力。
“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也有两个孩子,你和我大儿子看起来差不多,但眉宇间的戾气比他重多了。”
“快回家吧,我只是驱赶侵略者,不伤害老弱妇孺。”
······
阿奴使陷在回忆里,抬脚就要跑,一转身才清醒,他往哪儿跑?
他的家早就没了。
“噗”!
楚纤歌的簪子这次捅进了他的脖子,一只手的力气显然不够,可她右手已经废了,但手肘还能使力。
于是手肘抵在左手虎口位置,又灌了很大的气力下去。
“啊!”阿奴使粗犷的叫喊震得楚纤歌耳朵疼,但她还是清晰听见簪子刺进骨肉的声音。
这还不够,她阴冷的眸光锁定这个伤口,簪子慢慢往里头钻磨,像要剔骨挑筋似的不罢休。阿奴使冰蓝色的瞳仁先是一怔,而后急剧扩大,身上青筋凸起,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压着眉,下意识掐住了楚纤歌喉咙。
纵然疼得浑身抽搐打颤,但捏断这个脖子的力气还有。
“你不是她。”阿奴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也对,这世上只有天神才会怜悯人。
当初让他回家的女人才是天神,楚纤歌怎么是天神,她是被阿芙蓉控制的废物!
“咳咳。”楚纤歌渐渐喘不上气,但就是不松手。
“你杀不了我的。”阿奴使吐气都带着血腥味,妖异的眸光几乎要把面前的女人吞食入腹,“楚纤歌,你去死吧。”
他咬着牙低笑,捏着她喉咙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指节泛白。
楚纤歌从前害怕窒息和黑暗,此刻却仿佛遂了求而不得心愿,眸光在窒息的痛苦里一点点亮起来。
“死对我而言是新生,我求之不得。可你呢?”她现在思绪无比清明,含笑看着阿奴使,“你带着他们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大宁,他们跟着你死在外头,你是蛮夷的千古罪人。”
“你的弟弟死了,你们的皇宫马上就会被我们占领。从今往后,这大好的土地全是我们的!”
楚纤歌被他晃得握不紧簪子了,可那是方荨留给她的。
她拼劲全力拔出来,鲜血顺着伤口喷射而出,阿奴使再度疼得龇牙咧嘴,同时楚纤歌的喉骨似乎也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她仰头望着烈日,慢慢笑了。
是阿芙蓉的幻觉还是临死前的念想,好像闻到了淡淡的兰香,很像方荨身上的味道。
仿佛从远处奔来很多马匹,隐约还有银铃晃动的脆响,她第一次见方荨,他衣服上的银饰叮叮铛铛的响。
真好听啊。
要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她这一生从看见方荨的那一刻开始生出欢喜,离开前也想把这唯一的欢喜带上。
差不多两个月没见他了,真想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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