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猛脸色相当难看,使劲儿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把怨气和怒火强进了肚子里,没有发作去顶撞李蒺藜。
否则结果一定不会好,必然是自讨苦吃!
这一点,换作在场除凌真外的任何一人,都是非常心知肚明的。
青袍年轻人在收回腿后,并未及时向身前姓邓名大荒的持刀汉子递招,而是疾速往上方一纵,纯以脚力跃起。
借此,来躲避掉一式突如其来的猛攻。
此记攻势发起之人,一袭纯紫大袍很是亮眼,身形极度瘦削骨感,宛若一具带皮无肉的枯骨架子。
骨立形销的男子,所使之兵器,是一杆丈余长的银锋长枪。
枪上寒芒阵阵,阴气逼人,与其那骷髅般的面相,一样的令人心生骇然!
以长枪出击的枯瘦男子,有着一个颇为古怪的名字,叫做佃旻,乃十二神将里代号为“太阳”的一人,战力不俗。
素来以“紫袍瘦骨银锋寒,枪出如龙敌丧胆”一说闻名于世,是曾经锦绣王朝内部的教派“紫龙门”的创教门主,麾下步卒者众,教徒人人习练枪术,悉为教主亲自传授,万众一心。
而后,因从秘密渠道得知了消息,提前几年知悉了朝廷皇室要对江湖门派施以重锤,便未雨绸缪的做好了应对之策。
他的策略说来十分简单,那就是带领紫龙门的全体成员,自主投效并加入天神山庄,教主不再是教主,而是成为了神元藩王凌璞的手下战将。
因此而免去了好几年后的那一场“武林浩劫”,未被凌家的浩荡铁骑剿灭殆尽,幸免于难。
以枪之杀力天下有名的佃旻,擅长一套名唤“血雾枪法”的巅峰武技。
此术乃其自行研发开创,在临战破甲的效率方面,有着极其惊人的高度。
威势通天彻地,顾名思义,凡被此枪法的杀招伤中之人,枪罡透体而入,立时就会变作一摊血雾,身子当场炸成碎块烂肉,不复一具全尸。
如此神异绝俗的强横枪术,即使当下无用分毫真气,仅使出了十分之一不到的蛮力,但也可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万万小觑不得!
已不再是紫龙门门主,而是山庄九曜神将之一了的佃旻,看准凌真露出破绽的时机,毫不犹豫迟疑,挺枪而攻。
所使枪招,自是那套名叫“血雾”的可怕术法里的一式强攻,直袭青袍年轻人脊柱。
由于一年多以来,每日坚持与剑狂模拟对决,甚至于己而言是生死决战,凌真已见识了大量精妙到无可言说的技术。
经验不可谓不丰,心态不可谓不老练。
故而“太阳”佃旻的这一枪,虽可算技巧横绝、妙至毫巅,但还是被年轻人成功避开。
那记杀招,没能一击戳中凌真腰间要害,从下方一擦而过,山庄大少爷的脊梁骨毫发无损!
见凌家大少身形拔高,顺势躲开一枪的动作行云流水,堪称一气呵成,在旁负责观战的李蒺藜脸上浮现笑意。
作为神将之首的他,似乎心情变得颇好,立刻便朗声赞扬道:“少爷这一下躲得漂亮,佃旻那一招所出的力道也不多不少,刚刚好!”
佃旻听得了天雷星此时难得吐出来的那么一句好话,亦是心里美滋滋的相当受用。
太阳神将意气涌起,猛然间,便又是一记枪招,速度相较第一式要快出许多。
那杆银锋长枪寒光夺目,在其手中倏忽一挑,直击年轻人的下颌而去。
那袭青袍眼疾手快,丝毫不给佃旻得手的机会。
施展一式上乘剑诀,一咬牙,身子后撤的同时陡然发近,倾力而为,在最紧要关头及时拨开了佃旻的长枪。
枪尖偏移本来轨迹,年轻人短暂安全无事。
可就在这一刻,贵为藩王世子的凌真顿觉脊背生凉,毛骨悚然!
有敌袭顷刻而至。
正好就卡在了凌真拨离银锋长枪的那一刹那,精确得几乎不能再精确,趁虚而入,其势诡谲。
出招之人正是九曜神将里的“太阴”,头戴斗笠的黑衣客,墨心然。
这个姓墨名心然的戴笠男子,满脸的狰狞疤痕,至少有三十道以上,伤疤过分密集,每一根都极深极长,交错起来,至于连五官都变得歪斜扭曲,瞧着异常恐怖。
墨心然昔日为死士出身,之所以自割面貌,是要以此来毁去原本的长相,不辨旧容。
他誓死效忠之人,最初,其实是藩王凌璞的父亲,锦绣王朝的那一位先帝凌烨。
后来,凌璞的弟弟凌珙登基称帝,墨心然不愿改效新皇,便主动投奔至了神元藩王的麾下。
成为神将里的一号战力后,于九曜内称太阴,靠着奇绝精妙的轻功技巧,以及神出鬼没的暗杀之术,在王府内灭掉了颇多前来别有图谋的刺客和小人,忠诚老爷多年,矜矜业业,立下了极高的功勋战绩。
墨心然生平精通各类武学器物,但最为得心应手的,是两柄当年先帝御赐给他的匕首。
两柄模样造型相仿,俱是黑紫色的刃身,尤为锋利,可削铁如泥。
短刃上头也并没有淬毒,因为对于专精贴身诛敌性命的他而言,根本没那个必要。
无毒匕首只要够利够快,亦也轻易杀人!
眼尖手辣。
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墨心然,可谓极为贴切,仿佛是专门为他而生的一样。
就在山庄大少爷凌真单手持剑,竭力荡开银枪,勉强得以避让身躯,不为枪锋所伤的时候。
墨心然无有半刻滞缓,直接掏出两柄黑紫匕首,握在两只手中,朝那袭青袍戮去。
一柄戳向心窍。
一柄直袭背脊。
感知那股杀意的凌真,后背根根汗毛竖起。
此状况已十万火急,再由不得年轻人不使出最强之技法,以证护其体了。
青袍蓦然扭转半身,脚下却几乎保持着扎根稳健,持剑的那条胳膊如鞭后甩,竟是在这最后一刹,把老剑神鱼幽琮授予其的那套胜天诀给使将而出,解了燃眉之急。
无有剑气,只是剑招。
雪白锋刃划出一道绝美弧度,极乐剑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倾斜斩去。
一掠而过,先后斫在了两柄分别刺向心窍和脊柱的匕首上面。
两记清脆响声过后,凌真已化解了斗笠汉子墨心然的这一式背后偷袭,依旧无伤。
此式剑术一出,即使是先帝的得力死士墨心然,都着实为之大吃一惊。
这世上,居然还会有这般惊人的剑术?!
这一剑实在太,太……
“太阴”墨心然内心颇感讶异,心底深处有惶恐之感,竟是一时半会儿连个用以描述的形容词都找不出来了。
仅凭此剑,便格挡并消却了太阴神将的双刃攻势,李蒺藜见了此状况后,登时咧嘴而笑,忍不住用力鼓了鼓掌,喜不自胜的雀跃赞道:“这剑术……真不愧是我家少爷才使得出来的招式啊!”
————
藩王老爷凌璞寝屋的外头。
空地上,已有四人倒下。
他们分别是“土星”牧镐、“水星”戴狩、“肉神将”罗睺,以及“酒神将”计都。
悉为六阶渡劫境的高手。
这四大战力豪绝,地位不低的九曜神将,均已丧失了再战之能。
而后来赶到的那一位强者,此刻,正在不遗余力的和那袭血裙厮杀。
大有誓要分出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徐圭,七阶无极境小圆满。
其号“地火”,山庄护庄镇宅的三星神将之一,两位结义兄长一为灵威元,二为李蒺藜。
一年半前,在庄内那棵通天月桂上面,背着大少爷爬上了桂顶的徐圭,彻底摈弃往年的结义手足之情。
大义凛然的以断去一条右臂作为代价,轰碎了山庄叛徒萧灵威的那副厚重金甲,重创旧日“大哥”的肉身体魄。
若非有他用拳碎甲胄之举,凌真最终,多半是无法靠着召唤出的那尊火灵法相,成功剑斩逆贼灵威元的!
徐圭功劳颇丰,目前在庄子里一众战将当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唯一高于他的,就只剩下“天雷星”李蒺藜了。
也正是因为地位极高,所以肩头所挑之责极大极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徐圭用尽全力去办。
就比如说在此处,力敌那名硬闯山庄的不速之客。
那一袭红裙女子!
身材既矮且壮的“地火星”徐圭,那条仅存下来的一臂之上,覆满了熊熊烈火。
光耀周遭,若神焰萦绕左拳。
此物之名叫做“天上火”,是火灵根属性已臻至巅峰的徐圭,在十年前,专程去往瀚蓝洲西部的大濮王朝,请求那位道门张天师为自己熬炼出一种特殊“火焰”。
此火只要一经生出,即可存储蕴藉于修士体内的任何位置,且能够随心所欲的摧出。
一直到正主本人彻底死绝亡透,性命难复,道行湮灭之时,才会真的消散不存!
反之,则会永远燃烧下去。
其本质,与凌真的剑修本命剑有些类似,与徐圭的那股心焰之火息息相关,心火大燃,则天上火可烧至云端,杀力震霄裂空,宇内皆颤。
体格十分矫健的矮壮汉子,面对周身覆盖透明雄罡的血裙女子,出拳不止,杀机滔天。
虽仅有一臂,但拳招之凌厉,威速之超绝,断不逊色于双臂健全之人分毫!
无极,本就是“没有极限”之意。
如此超脱了人体极限的战力水准,内力储备与心火焰气的强度,皆磅礴至极,递招时拳罡融合焰火而出,堪称无与伦比。
他徐圭,真无愧于山庄三星神将之一的身份,无愧于凌老庄主这些年来对他的器重和看好。
为了山庄的庄主而作战,是为忠。
为了倒下的兄弟而出拳,是为义。
自古忠义难两全。
徐圭一生热血照肝胆,既忠且义,不愧天地!
似这般连绵无断,招招皆杀力汹涌的拳招,若悉数轰砸于身上,没能避开一式。
那么结局就是,七阶以下境界的修士,定会当场暴毙。
就算是入了七阶门槛的强者,多半也要因承受不住而重伤倒地,或者直接昏厥!
可是,那一名穿着浓烈血色长裙,脸上带着青黑厉鬼面具的女子,直面徐神将倾力递出的全部杀招,一拳不落的通通收下后。
不仅没有伤重而倒,反而站的愈发笔直。
只是站立,别无其他动作。
身材高大挺拔,比徐圭高出了一个头的女子,好似一尊雕塑般静止不动,和面对渡劫境巅峰罗睺的双斧猛劈时的姿态别无二致。
火势不断攀升,拳意越来越猛。
可不管徐圭怎样递送拳招,始终都破不开女子的护体罡气!
所有力道,都被那层透明气层隔绝在外,内部肉躯得以不受寸伤。
女子任凭徐圭殴打半晌时光,不躲不闪,一动也未曾动过,个头矮壮的地火星疯狂出击。
拳头打在罡气的上头,力道全被消散化解。
徒劳至极,而无丝毫有用之功。
“还以为三星之一的徐圭,会有什么不同呢……呵,令我大失所望,你也一样是个吃干饭的废物!”
面具女子的嗓音沙哑怪诞,似龙钟老态,又若饿殍病鬼,一袭血裙站定原地,沉声说道。
然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女子下盘施力,身躯蓦然一闪,做了一个向前翻腾的动作,很快,她来到了徐圭的后方。
只一下,便轻松反关节扭住了徐圭的那条左臂,雄浑罡气震荡,摧残脏腑,神将徐圭当即口喷大滩鲜血在地!
被顺势压倒于地上的徐圭,竭力挣扎,却怎样都没办法摆脱女子的控制,作脸面贴地之状,狼狈万分。
忽有嘶嘶之响,从徐圭的身体内部传出。
仿佛炸药引线点燃的声音。
血裙女子用上升调“嗯”了一下,表示迷惑,旋即,她明白了过来此人究竟意欲何为,立时震声大叫道:“你这是不要命了?!”
天神山庄地火星徐圭,竟是在失去了行动力后,打算自行炸碎本命金丹和元婴,舍弃掉修为之根本,再也不顾身家性命。
目的是以此记崩裂所产生的威能,真正伤及那一袭血裙!
疯子。
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啊!
“你这该死的蠢材,凌璞的手下怎会有你这样一个没头脑的憨货?!”
以反关节压控着徐圭的血裙女子,此时嗓音大变,恢复成了女流之辈应有的声色。
再不古怪异样。
耳中听得这个熟悉的嗓音,胸口紧贴地面的徐圭瞪圆双目,不由猛吃了一大惊,停下了自毁道行的疯狂举动,颤声道:“二,二小姐……”
血裙女子一手压住徐圭那条被反扣至后背的左臂,一手扯下了脸上的那副厉鬼面具。
甩头间,黑直长发随之飘扬,甚是柔顺。
再无遮掩面容的物事。
就此,露出了一张极具英武气概,刚中带柔,眉宇之际有着男人俊色的绝美瓜子脸。
双眉恰若两条无鞘无柄的飞剑,倾斜倒挂额头之下,悬停于两眼上方,煞气浓烈,杀机腾腾!
女子那双神蕴内藉,傲慢而不可一世的英气眼眸里,充斥了浓郁的愤怒和不满之情,她松开手臂控制,还了地火星徐圭自由。
接着,她猛然站直身子,瞪视着从屋内走出的那名中年男子。
头顶上已有白发的男人,身穿一件绿底金纹的藩王蟒袍,身材十分魁梧,貌若天神,站在门口的位置,他笑看向那袭血色红裙,问了一句:“桀骜啊,可有大道境了?”
“看完好戏,总算肯出来了啊?我的好爹爹。”
被叫做“桀骜”的那名血裙女子,把青黑色的厉鬼面具扔到地上,抬起脚就是一跺,将之踩得粉碎。
满身雄罡之气凛冽,眼神冰冷无情的她,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若是连大道境都没有,怎敢来问拳你凌璞?”
藩王蟒袍加身的中年男子,一手负后,另一只手挠了挠下巴,带着点儿无奈意味的说道:“这才刚跻身为八阶止境不久,便急匆匆的跑回家,来向你爹我问拳……桀骜,你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浮躁啊,这不太行,最好得改一改。”
人如其名的年轻女子,眼神漠然,冷冷的回应:“若是今日我打赢了爹爹,那么道理,就该握在我的手里了。”
中年藩王摇摇头,轻叹一下,“有些时候,可不是拳头越硬,道理也就跟着越硬的,好歹我也是你的亲爹……”
容貌极富英气的女子哼了一气,直接出言打断,道:“你也说了,只是有些时候,绝大多数的时间里,拳头就是道理。这一点,是爹爹你以前亲手教给我的!”
说起“亲手”这两个字的时候,剑眉星目的女子,吐字之音格外加重。
似在切齿咬牙,满含愤意的讲话。
高大男人又复叹气,摇了摇头,沉声而言:“看来为父,是要重新再教育你一次了……”
语罢,其双拳之上,涌出了一股强猛绝顶的气机罡劲,绝不在女子周身罡气之下。
庄主老爷的屋子外头。
绿袍藩王,凌门一家之主凌璞。
血裙女子,凌家第二女凌桀骜。
两人皆直视着对方,拳锋罡劲乱涌,战意昂然。
天神山庄里,有十二天神。
而这座锦绣王朝,乃至整片人族群居生活的瀚蓝大陆,却只需要有一个“武神”!
俗话说文无第一。
那么所对应的,就是武无第二。
父,女。
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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