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珩清楚地感觉纪妧一觉醒来,许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他的清高不允许他追问缘由,只是嗓子动了动,而后艰难地抬手拢袖,躬身敛目道:“臣……明白。”
……
纪妧拒绝了赐婚,不是褚珩不够优秀,而是当她见识过江山万里,便不会为一个男人而驻足。
十七岁的纪妧或许会动心,但二十八岁的纪妧不会。
她重活一场,不是为了来谈情说爱的。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那男人病了,急着培养她为纪昭所用。
皇帝教纪妧刚毅狠辣手段,却不教她如何怀柔笼络。她也是上辈子吃了苦头后才明白皇帝这样做的用意:刚者易折,那男人压根就没打算让她赢得民心、活得长久。
纪妧索性将计就计,暗中笼络朝臣人心,十八岁时令她束手无策的难题,如今看来不过是儿戏般简单。
她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死,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送他一份厚重的“永别礼”。
皇帝垂危之际,北燕大举入侵,和亲之事迫在眉睫。
纪妧只是冷静地看着纪姝,告诉她:“承平,这一次本宫绝不会让你北上和亲。”
上辈子她眼睁睁看着纪姝北上和亲,几经生死。又在掌权后听从皇帝遗命,设计让祁连风“战死”在漠北边城,努力除去祁家兵权,为纪昭的皇权扫清最后的威胁与障碍……
可结果呢?
她顶着谩骂和压力,换来的却是生父的算计与皇弟的背叛。若非纪初桃提前梦见了一切,她恐怕早已魂归九幽。
所以这世,她要走一条不同的路。
先前一年埋下的线,此刻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她煽动麾下朝臣极力主战,又亲自拜访了镇国侯府,请祁连风挂帅出征,放下身段恳求他:“答应和亲虽可苟喘片刻,却是史书难消的奇耻大辱。故而本宫便是举全国之力,也要请老侯爷北上一战!守住的不仅是大殷的江山,更是大殷的尊严!”
有了祁家的支持,朝中士气大涨。
等到病榻上的皇帝终于反应过来纪妧的手段时,一切为时已晚。
大殷迎战那日,骤雨疏狂,风吹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龙榻之上,明黄的帷幔鼓动,纪妧一袭夜色的宫裳,手持蜡烛将殿中的诸多烛台一盏一盏点燃,暖黄的光映在她年轻的脸上,在狂风骤雨的天气中呈现出一种诡谲的安静来。
点燃灯盏,她方吹灭手中的烛盏,于青烟飘散中回首,望着龙榻上双目浑浊、已病得快说不出话来的皇帝道:“父皇在等什么呢?是等那两封密诏的回应,还是等您的儿子出现,好为他传授如何利用、杀死本宫的绝招?”
皇帝枯目瞬时瞪大,干枯的嗓中发出“嗬嗬”的气音。
“密诏本宫已替您截下,其中的遗愿,我会替您传达。那些该清理的侍从、宫女,也会替您杀干净。”
纪妧旋身坐在椅中,望着双目暴睁的皇帝冷然道:“这样您可满意?”
纪妧做了上辈子最想做的事,让这个算计她、利用她的男人亲眼看到计划崩塌,看到他一手扶植的儿子与皇位无缘,看到苦心埋下的棋子、眼线一个个被她拔除干净,斩于殿前……
未及天亮,丧钟大作,皇帝猝然殡天。
按照“遗诏”:幼子纪昭年幼懵懂,难堪大任,特命大公主纪妧摄政,另择贤良而立。
说是“另择贤良”,但朝中上下皆是默许纪妧为女君。
纪姝也曾问道:“朝中不可一日无君,阿妧,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纪姝勾着妩媚的眼睛,笑盈盈朝远处的褚珩抬抬下颌:“我倒觉得比起招驸马,你更适合金銮殿上的位置。”
纪妧想也不想,淡然道:“不愿。”
“为何?”纪姝讶然。
纪妧淡笑不语。她为大殷付出得够多了,不愿再被困在深宫或是后宅。
同月,纪妧立宗室子纪琛为帝,辅佐他治理朝政,开源节流,筹备军饷。
三年后,大殷大胜,斩杀北燕皇帝,祁家祖孙得胜归朝。
庆功宴那天,纪妧特地给小妹纪初桃送去艳丽精美的织霞衣,邀请她赴宴。
纪初桃才十四岁,不太爱热闹,苦着脸问她:“皇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呀?”
纪妧张臂穿衣,从镜中打量妹妹道:“必须去,带你见一个人。”
“谁?”
“祁炎。”
“祁炎?镇国侯老爷子的孙子?”纪初桃纳闷,“为何要见他?”
纪妧凤眸半眯:“给你们赐婚。”
“?!”
纪初桃吓坏了,红着脸连忙摆手,哭笑不得道:“不成的不成的,我都不认识他怎么能随便赐婚呢?何况,我不喜欢军营武将!”
纪妧转过身,挂着高深的笑意,目光仿佛看透了遥远的未来,抚着妹妹的鬟发笃定道:“相信我,你会喜欢他的。”
同年秋,北燕新王李烈入京都朝见议和。
纪姝尚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摇着扇不正经道:“阿妧,你说那北燕使团中可曾有英俊之人?若有,我便去。”
“英俊与否很难说。”纪妧端着茶盏,片刻,她缓缓笑道,“不过那里面,定有你最喜欢的那人。”
听闻褚珩已有致仕归隐之意,再过两年,她也会离开皇宫去追逐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一次,愿所有珍视之人都能顺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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