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嬴政的话。
朝堂上的文武也是恍然回过神来了。
燕国行刺,便是公然对大秦的宣战。
三晋已亡。
大秦下一步就是要出兵攻灭齐楚燕三国,但是对于师出有名,还是有几分不对。
一旦出兵进攻任何一国,另外两国都不会坐视,必然会给大秦带来很大的波澜。
攻灭三晋,大秦国力也有很大的损耗。
如若直接与齐楚燕三国摊牌,这于大秦而言,绝非好事。
但现在。
燕国行刺,这相当于是送给大秦的师出有名,送给大秦的重礼。
以此为由。
齐楚两国也不会有出兵援燕的由头。
毕竟这一次是燕国犯入了大错。
就算是亡国也是自找的。
“燕丹,你还真的是送给了孤一份大礼。”
“你想要孤的命,孤偏不给。”
“你没有想到孤的儿子会回来救孤。”
嬴政心底冷笑了一声,充满了对燕丹的嘲讽。
如果说刚刚是危机一瞬,令嬴政差点葬入鬼门关,那现在就是嬴政心中大喜了。
出兵之名,有了。
而且还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燕国行刺大王,此乃大犯我秦威。”
“此仇此恨,必以燕国之血祭奠。”
“大秦对燕国宣战,理当如此。”
“大王圣明。”
满朝文武齐声高呼道。
嬴政扫了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今日的朝堂之议已然被打断了。
“燕国来使,为何会藏匕首于盒中?”
嬴政神情冷漠的道,看向了辛胜。
“臣疏漏,此乃臣之罪。”
“请大王责罚。”
辛胜惶恐的一拜。
王宫戒备森严。
自有禁卫军严加值守,任何人进入王宫内都会搜查,禁止刀兵入殿,哪怕是朝臣上殿也需将佩剑解下,不得入殿。
但这一次荆轲却是将行刺的凶器带入了大殿。
此乃大罪。
“负责查验的人,杀。”
“至于你掌管不利,罚俸一年。”
嬴政冷冷说道。
“谢大王恩泽。”
辛胜惶恐的回道。
此事能够被嬴政如此宽赦,已经是格外的恩泽了。
至于那些负责搜查的禁卫锐士,他们犯了渎职之罪,不可赦。
说到底。
或许也是来自大秦的大国傲气影响的。
整个朝堂上没有人想到燕国会行这行刺之事,那些禁卫军自然也是疏漏了。
“散朝。”
“国尉赵玄入章台宫。”
嬴政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臣等恭送大王。”
群臣齐声道。
朝会散去。
他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否则面对这盛怒之下的秦王,他们心中也是非常的忐忑不安。
“此事,算是结束了。”
“幸亏国尉洞察,否则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安然无恙的嬴政,王翦笑着对着赵玄道,彻底松了一口气。
起初他还真的有些不信燕国会大胆行刺,可如今真的是眼见为实了。
“两位将军辛苦了。”
“就暂且归去休息。”
“我先去章台宫。”
赵玄对着王翦两人道,心中却是有些复杂。
这一刻。
终于还是要面对嬴政了。
有可能是自己父亲的人。
哪怕赵玄现在已经到了如此权位,如此实力,他仍然还是非常的忐忑。
重生在这一个世界后,父亲这一个词完全是陌生的,如今如若要面对,赵玄真的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了。
“大王传召不能耽误。”
“国尉立刻去吧。”
“我们也先回府了。”
王翦和桓漪当即说道。
“再会。”
赵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随着嬴政离开。
一众寺人立刻拿着水和抹布开始清理这狼藉一片的大殿,荆轲的尸体也被他们合力搬了下来。
章台宫内。
嬴政背负着手,站在了殿内,静静的等待着。
对于赵玄而言,心中忐忑,但是对于嬴政而言,又未尝不是一样。
他的心中同样忐忑。
当初在赵都时,他留下了书信,说了只要赵玄归于咸阳,就给他一个真相。
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了,嬴政却有些忐忑了。
他不知道赵玄对于自己这个父亲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更不知道相认之后,他会是何等样子来面对自己。
“大王。”
“国尉大人到。”
辛胜的声音传了过来。
“进。”
嬴政转过身,威声道。
应声。
赵玄缓步走到了大殿内。
“将殿门关上,没有孤的诏谕,任何人不得进来。”
嬴政威声道。
“诺。”
辛胜立刻关闭了殿门。
赵玄走进来后。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嬴政,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眼中带着一种复杂。
“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回来,只怕我已经没命了。”
嬴政有些感叹的说道。
“你,就没有其他与我说的?”
“那一封信,是何意思?”
赵玄看着嬴政,沉声问道。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了。”
“也的确。”
“无论是我对你,还是岳父对你,这种感情都超越了常人对你的,或许之前你只是觉得怪异,但看过我留给你的那封信,你肯定也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嬴政带着几分笑容的道。
“你,真的是我爹?”
赵玄凝视着嬴政,眼睛没有眨一下,就这样看着。
他等待着一个肯定的回答。
四目相对。
嬴政肯定的回道:“是。”
“我是你爹。”
“二十一年来,从未在你身边照顾你的爹,二十一年来,未曾照顾你们母子一分一毫的那个人。”
“我知道你的心底或许有些难以接受。”
“但这是事实。”
“你的母亲就是我找了二十年的人,夏玉房。”
“她化名赵冬儿,在黄桥村隐姓埋名。”
嬴政缓缓的说道。
这一刻。
他看着赵玄的目光无比的柔和,再没有任何掩饰一个父亲对儿子的那种慈爱。
这是他赵政与自己亲生儿子相认的一刻。
得到了嬴政肯定的回答。
赵玄脸上虽然镇定,但是心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真的是秦始皇的儿子。
他,真的是秦国的公子,嬴姓王族。
而且,他还是秦国的长公子,论年龄来看。
“为何,那么肯定就是我?”
“为何,你认定我娘就是夏玉房?”
赵玄勉强平静下来,又问道。
“难道,没有人与你说过你的样貌与我非常神似?”
嬴政微微一笑,看着赵玄。
哪怕他自己,在当初第一次看到赵玄后,就宛若看到了一个六七分神似的自己。
另外几分就是他心中牵挂阿房的神似。
嬴政有很多的儿子,但是在样貌和气质上,能够与他相似的也唯有赵玄了。
听到嬴政的话。
赵玄不由得想起了当日攻破赵都时,追击赵偃后,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就说自己是嬴政的儿子。
“至于为何我那般肯定你娘就是阿房。”
“因为你娘的一切完全与当初阿房离开咸阳后的消息都对得上,我已经让黑冰台调查清楚了。”
“包括,你送给旭儿的那块玉。”
嬴政笑了笑,温和的看着赵玄道:“那一块玉是我送给你娘的,那是我的身份玉佩,我嬴姓王族有,赵王族也有,上面有着我们的氏。”
“当初归于大秦后,我就将身份玉佩送给了你娘,作为见证,更是我给她的承诺。”
“再有。”
“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执著,他不会认不出的。”
“当初岳父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只不过不敢确定。”
听到这。
赵玄点了点头:“玥儿她祖父也知道了?”
“所有知道的人中,就姬延那个老狐狸最精。”
“你可以猜一猜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嬴政笑了笑,看着赵玄并没有太多抵触,嬴政的心自然也放下了不少。
“当初与王家联姻的时候?”赵玄试探的道。
“不错。”
“要不然,你以为那老狐狸会那么好心现身,给我大秦正名,以天子身份入我大秦?”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以他的天子身份给你立一张牌,让我在明面上也没有办法动你的牌,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我的儿子。”
提及姬延,嬴政是既好奇又好笑。
这老狐狸真的是把一切都算计到头了。
哪怕是王翦那般也被姬延给摆了一道。
听到嬴政的话。
想到了姬延,赵玄也不由得心中一笑。
别看着姬延凡事不理,可是在自己与玥儿定亲之后,他就真的对自己付出了真心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嬴政看着赵玄,眼中的愧疚却没有消减。
“没有了。”
赵玄摇了摇头。
“你,恨我吗?”
嬴政关切的看着赵玄问道。
远离了他们母子二十年,从未照顾过,让年幼的赵玄承当了照顾自己母亲的重担,这一切都是赵玄做的。
看着嬴政的样子。
赵玄释然的道:“谈不上恨吧。”
“因为我知道娘根本就不恨你。”
“如果恨,她就不会那般维护你,她从头到尾都是害怕她会拖累你。”
听到这话。
嬴政眼中涌现了水雾。
“是啊。”
“她这一辈子,从来都是为了我而活,但我却没有机会为她而活。”
“我曾经答应她的承诺,没有一件兑现。”
“甚至,她去了最后一面我都未曾见到。”
嬴政喃喃的说道,难掩悲伤。
“她是自己不想去拖累你的。”
“也从未怪过你。”赵玄回道。
“是啊,她未曾怪过我,可我又怎会不怪自己?”
“如若当初我有能力,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
“我们一家人会一直生活在一起,根本不会分开,而她现在也可以活着。”嬴政喃喃的说道。
看到嬴政这个样子,赵玄没有再开口说什么了。
此刻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去说。
父子相认。
并没有什么大欢喜,更没有什么喜极而泣。
如果是常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秦王,或许心中哪怕没有什么感情动容,也会装出一幅动容的样子。
但是赵玄装不出来。
因为他们父子之间有着一种陌生感。
赵玄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坦然就父子情深。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真相。”
“我,是你的父亲。”
“玄儿。”
嬴政回过神来,看着赵玄说道。
“恩。”
赵玄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短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我也不会为难你。”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
“你娘这一生为我嬴政而活,你娘不在了,嬴政这后半生将会为你,为我的孙儿而活。”
“好了。”
“玥儿还在家等着你,你先回去吧。”嬴政勉强的一笑,对着赵玄摆了摆手。
“恩。”
赵玄点了点头,躬身对着嬴政一拜,转身向着章台宫外走去。
“玄儿。”
看着赵玄的背影,嬴政忍不住的喊道。
赵玄停下脚步,茫然的看着嬴政。
“我欠你们母子的,都会还回来的。”
“以前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做父亲的职责,今后我绝对会做到。”嬴政带着一种誓言般,大声对着赵玄道。
看着嬴政这真挚的样子,赵玄心中也生出了波澜。
他自然能够感受到嬴政对自己是发自内心的,而且还有着一种强烈的愧疚。
“我相信你。”
“等下让旭儿来陪你。”
赵玄说了一声,便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
听到赵玄的话。
嬴政一愣,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来。
“玄儿。”
“我亏欠你的,会补回来的。”
“这是我嬴政对你的承诺。”
“今天,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嬴政喃喃说着,脸上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离开了章台宫。
赵高便从一旁走了过来,手上还捧着周天子剑。
“国尉大人,这是你的佩剑。”
赵高捧着剑,对着赵玄一递。
他的姿态也放得很低。
“谢了。”
赵玄点了点头,接过剑,放入了剑鞘之中。
然后就缓步向着王宫出口而去。
赵高看着赵玄的背影,眼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有害怕,有不甘,也有一种深深的忌惮。
他也可以说是一步步看着赵玄从微末到了如今武臣之首的地位,他一个中车府令执掌王宫的内务,可是在这国尉面前就如同一只蝼蚁。
……
赵府。
“老爷。”
一回家,府中的下人们立刻向着赵玄跪拜行礼。
“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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