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不理,继续大口大口吃糖。
她默默叹了口气,放掉手里的灯。就算不是瘟疫,一次生病也足以威胁到小孩的生命,贫寒的家庭更是容易因此破产。
干脆迷信一回?:神?佛保佑,不要是传染病,不要是传染病。
放完河灯,又进?到寺里。
路上,灯火明灭。
谢玄英故意走?快两步,稍微离她远点,余光留神?她的表情。
果然,她看起来好像更放松了。
他心底升起巨大的困惑:为?什么丹娘不喜他在外人跟前,与她举止亲密呢?丈夫体贴妻子,外人才知?道他看重她,不会轻慢她。
我又做错了吗?我又吓到她了?
谢玄英有些杯弓蛇影,一时进?退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一前一后,各怀心思地走?到了方?丈待的禅院。
谢玄英马上恢复如常,与方?丈说了几句话,捐了一百两银子给寺里。
程丹若以为?是香油钱,眼神?都变了。但离开后,谢玄英告诉她:“年关将至,寺中将为?妇孺分发米面衣炭,你我也尽些绵薄之?力。”
她懂了,寺庙一直兼职民间?慈善组织的工作。
而达官显贵们,出点钱,买个心安,买点功德。
“这样啊。”她想到了一些事,但没有说,只姑且记在心里,“那我们回?去吧。”
谢玄英问:“不再看看灯吗?”
“来日方?长。”她看向夜空,忽而诧异,“哎,下雪了。”
彩灯悬挂在头顶的,虽然全是佛家的故事,什么菩提悟道,玄奘取经,但色彩缤纷,昏黄的光晕透出灯笼纸,照亮此方?夜幕。
一片片晶莹的雪花飘落,是水神?集了天地灵气,生成晶华洒落人间?,凉意盘旋飞舞,落于发间?。
天地空濛,流光蕴转。
程丹若转头,看向身边的人。今儿十五,谢玄英早上是穿着公服出去的,但午间?在翰林院换了一身青暗花孔雀绸道袍,外面罩着一件玉色鹤氅挡风。
然而,穿得低调,人是一点都不低调。
凌晨三点起床去开例会,还能保持精力和?气色,真非常人。
刚才放灯时,一个梳着丫髻的小女孩握着小拳头,大声叫他:“水官大人!”
想到这出,程丹若便忍俊不禁,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小小的一枚六边形。
“北方?的雪就是不容易化。”她转头说着,却见他一脸震惊,不由奇怪,“怎么了?”
谢玄英:“……你笑了。”
程丹若:“?”她又不是面瘫,当然会笑。
“没什么。”
只是自从那年上京后,他再也没见她这么笑过。
谢玄英默默想着,倏而明白,爱一个人很容易,守一个人却很难。
婚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程丹若的预感,不幸成了真。
下元节过后没几日,京城刮起了百日咳的风,患病的多是孩童,包括安哥儿。
是的,谢二和?荣二奶奶的心尖尖,侯府的嫡长孙安哥儿,不知?道是因为?爹妈出去社交带回?了病菌,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反正就是病了。
大夫说,京里好些人家的孩子得了这病,年岁越小,越危险。像安哥儿这样不满一岁的孩子,咳得厉害了,很容易窒息。
靖海侯吓一跳,拿了自己?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诊治。
太医有点本事,没开难咽的药方?,而是用了鸡胆加白糖,两天服完一只鸡胆。
胆汁有镇静之?用,安哥儿咳得没那么厉害了,但婴幼儿的病最难看,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只能慢慢看着。
荣二奶奶忙着照看孩子,自然顾不得别的,程丹若一下清净许多。
倒是谢玄英,颇为?惦念孩子:“安哥儿不会有事吧?”
“鸡胆治百日咳是有效的。”竞争归竞争,人命归人命,程丹若认真回?答,“最怕的是咳狠了,一时缓不过来,导致呕吐窒息。”
谢玄英点了点头,却说:“你不要插嘴此事。”
程丹若道:“放心。”
靖海侯嫡孙的危险性,和?皇帝的孩子一样高?,是她不到危机时刻,绝不会沾手的病患。
她的主?要心力,还是放在实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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