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还在数据。
程丹若等了又等,终于等到谢玄英翻完书,将过?去的蝗灾记载抄录完毕。
“不愧是?探花。”她不吝啬表扬,“真?是?了不起。”
古代没有检索系统,找资料全靠记忆和纸质书,而史书的记载,永远都是?“蝗”或者“大蝗”寥寥数字,眼一花就会错过?。
谢玄英平静道:“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手痛。”
程丹若只好把纸放桌上,拿过?他的手,一面揉一面看。
都是?文字,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道:“这样不成,我把每个省写出来?,你?报一个,我填一笔,写正字。”
谢玄英:“好。”
两人开始整理?庞大的数据。
程丹若先划正字,总结出每个省份发生?的次数和时间。
然后?,画了一幅舆图。
取来?各色颜料,按照次数的多寡,在不同?省份涂上颜色,最?多的是?红色,其次为蓝,再者是?淡墨色。
放到地图上,地域性就一目了然,元代的蝗灾主要有六个区域——环渤海、环黄海、河泛和内涝、黄河边、运河边、湖滨一带。
每一行记载,都是?谢玄英亲自翻找出来?的,可看见这样的分布,依旧诧异:“明明都说久旱成蝗,为何蝗灾都在水边?”
回忆一番,依稀听人说过?:“莫非,蝗为鱼子所化?天气干旱,水源枯竭,难以生?存而化为蝗?”
“不是?。”程丹若立时否认。
古人时常以为,动物之间会互相变化,比如螟蛉和蜾蠃,蝙蝠和老?鼠,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鱼和蝗虫都不是?一个门?的关系。
她仔细思索:“我好像明白?了。”
第244章治蝗疏
“你看,一?年可能有三旱:二月到四月春旱,多在秦岭淮河以北。春夏之旱在黄淮海,八九月的伏旱,则以长江中下游一?带巨多。”
程丹若拿出?从?前分析地理题的劲头?:“所以,久旱必蝗之说,是非常正确的,但干旱未必有蝗,有蝗多因干旱。”
谢玄英道:“所以,干旱与蝗虫有何关联?”
“干旱是气?候,除了气?候,还要看地方?。”程丹若坐在他身边,耐心解释,“你看,这里都?临近水源,天气?干旱时,水位下降,多滩涂。”
谢玄英明白了:“涸泽之地。”
“对。”程丹若思索,“我们在土里发?现了虫卵——就是蝗蝻遗种,可见这种昆虫是在土里产卵的。也就是说,当蝗灾爆发?时,虫蝻自涸泽出?现。”
谢玄英道:“蝗是秋产子?,次年春天化?蝻。”
“这就对上了。”程丹若说,“其实,昆虫的习性是固定的,每年秋天,它们都?会在适宜的地方?产卵,比如田边,水洼边,这些地方?水草丰美,刚化?蝻的幼虫不能飞,可以临近吃到食物。”
沉思片时,又分析,“其实,昆虫产的卵不会全部都?孵化?,好比鸟下的蛋也不是都?能孵出?小鸟,动物产子?也未必都?能活。”
谢玄英深一?时感慨:“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程丹若顿了下,说:“所以,我们假设,不干旱也不洪涝的年景,蝗虫的孵化?只有一?半,但天气?干旱无雨,更适合虫卵孵化?成蝻——恐怕这样微微干燥的水草也更适合它们食用生长。我记得,兔子?吃太湿的草也是会死的。”
谢玄英若有所思:“马也是以吃干草为宜。”
“对,这就使得蝗虫大批孵化?,群居而动,造成灾害。”
程丹若梳理清楚逻辑,略作振奋,和他从?头?说起:“蝗灾夏秋多,冬春少,是因为蝗喜暖,旱时爆发?则是喜干之故,过于湿润的土壤,其实会扼制虫卵孵化?。”
谢玄英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捋:“干旱之际,滨湖干涸成洼地,水少土硬,去年的虫卵大量孵化?,啃食水草,聚集成灾?”
“对。”她满意道,“所以,秋耕熟地,是为了去除虫卵,春烧荒坡,则是除尽幼虫,我觉得,你的奏疏可以这么写。”
她掰手指:“先写蝗虫的分布地和月份,推演其习性,以其习性,分别在虫卵时期、幼虫时期、成虫时期三个?阶段,以不同法子?处理。”
谢玄英颔首:“我已有腹稿,先拟出?来你瞧瞧。”
程丹若自是愿意,写八股文?可难了,便说:“我替你画舆图如何?这图画的不错吧?”
她拍着案上简易版的地图。
谢玄英难得认输:“画得比我好。”
程丹若小幅度地勾起唇角,可脸上故意露出?几分愁色。
他:“嗯?”
“我的芦苇笔坏了。”她淡淡道,“没有那个?笔,总觉得不太趁手。”
谢玄英差点失笑,赶忙忍住,正色道:“我这就叫人去买。”
“这还差不多。”
如此,两人在书房各干各的。
谢玄英写文?章,程丹若调配颜料,准备画舆图。
这次,她专门用绿色标明山峦,蓝色为河流、湖泊、海洋,以红、赭、灰三色区分次数。至于月份季节,只简单写明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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