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笑着应下:“夫人就是心?善。”
“人活着,总要有个盼头。”程丹若笑笑,揭过此事,“收拾得怎么样了?”
“辣椒都风干收好了,种子都用油纸包了几层,应该没?有问题,猪和红薯一块儿送回老家了。
“小件的都装车,大?件的按照夫人的吩咐,床、柜子、桌椅一类的,咱们人走后就送到药铺。今买了五个风炉,煤炭都用油纸包好压实了,路上煮茶烧水没?有问题。
“夫人说?的卵石、细沙和炭末,我叫人单独装了袋子。西?花厅的琉璃器,全封在装棉被的木箱子里头,四角包齐了。您的那些瓷缸,里头留了一层浅浅的水,找的铁箱安置,碎了也在里头。”
玛瑙详尽地回禀搬家琐事。
程丹若时不时点?一点?头。她所有的家当里,最贵重?的不是金银首饰,是提取实验器皿,和筛选出来的青霉菌。
“这铁箱务必看好。”她沉吟道,“让人看着,不能丢了。”
玛瑙知道利害:“奴婢明白,回头就让小雀专门守着。每天搬上搬下的,数清了再走。”
“也好。”
千头万绪的琐事,就在这样的一问一答中,逐渐梳理?明白。
过了两日,新知府到任,双方核算账本,对过物资,画押接替。
谢玄英终于完成了大?同知府的最后一项任务。
终于到了离去的时刻。
一大?早,东方微白,府衙门口就喧闹得不可?思议。
五辆马车,三辆坐人,两辆细软,还有五、六车的行李。在大?街上一字排开,浩浩荡荡,加上挽车的马,护卫的马,数都数不清。
有些几匹马没?有训好,见到这么多人,一时没?憋住,“噗通”拉屎,惹得车夫直叫祖宗。
李伯武点?人,柏木和松木数车,玛瑙和梅韵查看细软和丫头,确认无误,方才进屋回禀:“爷、夫人,可?以走了。”
程丹若道:“好。”
可?当她起身,环顾四周,空荡荡的房舍却带来微微的不舍。
上一回离开大?同,仓皇匆忙,狼狈不堪,过往的记忆随着人世的艰辛,被她埋藏于心?底,轻易不再提及。
但这次……“丹娘?”谢玄英关切地看向她。
“没?事。”她摇摇头,最后短暂地望了一眼?府衙。
这里不是她的家,与其说?停顿是因为留恋,不如说?是告别。
“走吧。”
他们携手走出三堂的门,走出二堂,走到大?堂,穿过宽阔的甬道。两侧,三班六房的吏员聚在那里,等待与他们作别。
人人心?里都有一本明账,什么样的官是好官,没?有比百姓更清楚。
三年间,谢玄英没?贪过一笔钱,却为大?家做了不少事。哪怕他没?让底下的人贪到钱,作为大?同人,他们心?里也多是感激。
说?实话,胥吏弄再多钱,又有什么用?来一个更大?的官,他们就要把钱送出去。
相较而?言,田里有粮食,安稳做生意,孩子有学上,大?家都有好日子过,更让人踏实,让人心?生希望。
“谢大?人。”
“程夫人。”
吏员们拱拱手,真心?诚意地祝福:“一路顺风。”
谢玄英颔首:“留步。”
“夫人常回乡里看看。”熟悉的吏书说?,“别忘了咱们。”
“咳,毕竟是老家。”严刑书已经白发苍苍,满脸都是老人斑,沙哑道,“人不能忘根。”
程丹若停下脚步,笑道:“诸位放心?,我不会忘的,有空了就回来。”
大?家一路说?,一路往门外走。
可?门外也乌泱泱的全是人。
一个中年妇女,把一篮子米糕塞进玛瑙怀中;一个小姑娘,借着身高优势钻过拥挤的人群,把两团毛线放到车上;一个断臂的老伯,艰难地给柏木塞红薯;一个瞎眼?的老太太,摸着马屁股递鸡蛋。
“借过、借过。”李必生满头大?汗地挤出人群,把药箱递给梅韵,“这是药铺配的丸药,唉,贵州瘴气之地,千万要小心?疟疾之扰。”
梅韵无措地看向程丹若。
下人们都看着她。
程丹若道:“大?家一片心?意,收下吧。”又对周围的百姓道,“诸位,不要给了,我不缺,大?家拿回家去吧,给孩子吃,别破费了。”
“这是我们的心?意。”他们说?,“程夫人收下吧。”
“太多了,拿不下,一人拿一个吧。”她找了个理?由?。
于是,丫鬟们东拿个米糕,西?拿个鸡蛋,很快装满了篮子。可?人群中还在不断递出来糖、枣子、肉干,甚至有一瓶瓶的醋、酱油和酒。
程丹若叫不住他们,只好飞快上车,吩咐车夫快走。
马车一动,百姓就不好再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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