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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七月份的动态,送到贵州已经是八月了?。
谢玄英百忙中抽空回家,准备过中秋。
桂花初绽,香气浓郁。
他步入家门,却发现在前院树下?,程丹若和姜元文正在饮酒。
石桌上,一?碟炸过的落花生?,一?碟煎炸小鱼,一?碟腌制过的黄瓜萝卜,以及一?瓶香气浓郁的酱酒。
大米和小米在葡萄藤下?追逐嬉戏,风吹落满身桂花。
谢玄英就?立在门外,听他们俩聊天。
姜元文一?边品尝落花生?,一?边点评道:“这长生?果能佐酒,能榨油,确实是好东西,多?亏夫人,在下?今日也?算长见?识了?。”
谢玄英了?然,这是栽下?去的落花生?成?熟收获,她专程拿来?展示给姜元文看。
程丹若道:“姜先生?学识出众,不笑话我卖弄就?好。”
谢玄英:哼。
“不敢在夫人面前称道。”姜元文居然挺客气,“您在贵州的样样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程丹若:“不敢当。”
“夫人巾帼豪杰,冰肝玉胆,男儿亦有不如。”姜元文笑眯眯地夸赞。
程丹若笑了?笑,伸手斟酒,露出腕上剔透的碧玺珠子:“多?谢先生?夸赞,但您再怎么夸,我还是那?句话,左大人到了?贵州,我们自当照拂,可京城千里之遥,恐怕鞭长莫及。”
谢玄英微微挑起眉梢。
姜元文这是趁他不在家,打算先说服丹娘?
“夫人可知,此事关乎道统?”姜元文口吻严肃,“若任由陛下?朝令夕改,绝武宗一?系,必令天下?人耻笑。”
程丹若道:“我知道先生?的意思,礼法道统,关乎人伦祭祀,不可儿戏。”
其实,大宗绝嗣,小宗崛起,都是常见?事,没啥好大惊小怪的。皇帝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他先当了?武宗的儿子才?能继承皇位,如今却不想认这爹,难免让人觉得过河拆桥。
如果开了?先例,以后大家谁还敢过继?过继来?的儿子继承家业,转头就?带着家产投奔亲爹妈,黄泉下?都要呕血。
“这个道理,陛下?难道不知道吗?”她问,“先生?认为,陛下?缘何为此事?”
姜元文沉吟道:“追谥齐国大王为帝,于陛下?并无妨碍,但齐王一?脉就?有别于其他诸王了?。”
程丹若点了?点头。
皇帝如今是武宗一?脉,各大过继的候选人,如丰王、承郡王、齐王子等人,名分上差不多?,但如果老?齐王成?了?皇帝,齐王就?是关系最近的,按礼法,头一?个过继的就?是他的儿子。
或者?,说得更难听一?点,皇帝没了?,兄终弟及直接轮到齐王!
这就?是名正言顺。
但她道:“我与?先生?所想不同,此事与?过继无关。”
为一?个过继的嗣子名正言顺,而大动干戈,皇帝脑子又没坏。嗣子名正言顺,哪有自己皇位坐得稳当重要?
又不是亲生?儿子,从未见?过的侄子,至于吗?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答案有很多?,加强帝王权力,排除异己,或是别的什么,但程丹若却觉得,最要紧的并不是政治目的。
“人想认亲生?父母,是本性常情。”她道,“若有一?天,要姜先生?不认生?母,只认嫡母,让你做嫡长继承家业,你可愿意?”
姜元文沉默一?刹,斩钉截铁道:“家财万贯,焉能比骨肉亲情?”
娘是妓女,也?是亲娘。
“这就?是我想劝先生?的理由,”她叹息,“人情不讲道理。”
皇帝在位多?年,手段老?辣,如果是为了?政治目的,自可用别的手段,未必要拿亲爹妈做筏子。
他这么做,最重要的一?个理由是“想这么做”,而不是“只能这么做”。
这就?使得此事变得极为棘手。
皇帝是人,有人的私利,也?有人的私情,却早已有别于普通人。君权给了?他与?众不同的“人性”,或者?说“神性”,那?就?是——普天之下?,唯我独尊。
所以,皇帝当越久,越容易将自己个人的喜恶置于是非之上。
古往今来?,君王求长生?、宠妖妃、立幼子,皆是如此。
程丹若不看好反对者?,即便他们能成?功,也?必定头破血流。为此付出性命,实在不值得。
说到底,帝王家什么破事没出过,江山易主也?不是一?次两次,管你大宗小宗,有本事禅让啊。
但姜元文望了?她眼,抿口酒,道是:“人情未尝不是天理。”
程丹若顿住,少顷恍然。她就?说,他这么个行事做派,怎么也?不像是理学家,果然又是一?个心学门生?。
“莫非是我误解了?先生?的意思?”她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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