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一战,害得四十万赵人尽丧的平原君,也配于主公相提并论?!
梁峰不由一哂:“那先看看,我府中否能养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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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钦确实没有枯守在书房之中,在撰文的同时,他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梁府内外。梁府的庄户远远超过了原本邑户的数字,恐怕足有上千。四坊也较想象中大了数倍,如今已经开始烧瓷造纸,准备在春耕之后重开商路。和其他人家不同,梁府的买卖多换取米粮,或是丝绵皮料,很少涉及银钱。
府中目前有一名门客,为账房。两位熟知数算的舍人,与账房周勘一同开设学堂,教授数算。除此之外,小郎君的乳母也掌管一坊。书房还有两位侍女,从中协调府中诸般事宜。这显然是人才匮乏之兆,或是说,梁侯所需的可用之人,远远超出了府中所有。
不过四坊尚不算什么,当仔细打听过部曲的种种后,段钦便回到了府中,闭门不出。五日后,带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他来到了梁峰面前。
“段郎已经写好了蒙书?”梁峰有些惊讶,怎么说这种教材都有一定难度,要言之有物,还要尽量减少重复用字,能让学生多学生字,相当考究学问。这还不到十日,就写成了?
然而翻开蒙书,梁峰却发现在这篇文作的极为工整。并未炫耀文笔,而是依照《三字经》的方式,用最浅显的话表述出了基本的伦常道理。显然是段钦认真考虑过为吏者需要使用的文字后,才如此编订的。
“段郎用心了,此一卷,当称之‘千字文’。”梁峰掩卷颔首,光是这一份蒙书,就足以证明对方的能力。
然而段钦并未因这夸赞欣喜,而是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梁侯可是察觉,天下即将大乱?”
这一问,本该让人心惊。梁峰却容色不改,反问道:“段郎何以见得?”
“军功授田!”段钦答得斩钉截铁。
这四个字,就足以代表一切。这也最让段钦吃惊的地方。梁府的部曲根本就不是部曲,而是军爵制的翻版。会在府中实行这样的制度,唯一的可能就是觉得天下已然不稳,需要凝聚自身力量,割地称雄。
难怪梁府不要银钱,只要粮草。难怪梁府会用女子,要建学堂。难怪梁府大肆收拢流民,垦荒置地。这一切,都是为了最终且唯一的目标,积蓄力量,在乱世中获取一线生机。
而军功授田,便是所有表相的直观反应。有了这样的心思,梁丰又怎会投效司马腾?可叹自己只看到了“惜民”的表象,未曾发现其后隐藏的真意。
同时这个颇让人惊骇的发现,并非毫无可能。天下大乱十数载,无数饥民揭竿而起,可是司马诸王还在混战不休。如今局势简直比东汉末年还要不堪。当局面坏到一定地步,天下大乱岂不是顺理成章?
原来他要投的,从不是单纯的良主。而是一方豪强!
要跟随这样充满野心的人物吗?没有花费太多功夫,段钦便找到了答案,因此,才会黑着眼圈,跪在这人面前。
梁峰不置可否的唔了一声:“若是天下大乱,段郎以为,乱从何来?”
“匈奴!”没有丝毫犹豫,段钦答道,“五部实乃肘腋之患,然司马腾志大才疏,毫无防备之举。若是乱起,必成大祸!”
段钦本就是并州人,深知五部在并州之势。若是数万户匈奴同时起兵,攻占上党。胡马立刻便能南下司州,北上翼、幽,天下危矣!
“梁府地处上党,乃四战之地,避无可避。若祸从并州起,段郎可还愿留在梁府?”梁峰敛起了面上表情,正色问道。
看着面前那人俊美无暇,却瘦削苍白的面孔,段钦只觉心中一阵激荡,俯身拜到在地:“主公心怀宽广,世间罕有。余不过区区庶俗,才德有限,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梁丰是个士族,他有能力,亦有财力,可以从这上党脱身而出。但是他没有,反而选择建军纳粮,垦荒养民。一个痼疾在身,命在垂危之人,尚且有如此豪情,他又怎能甘落其后?!这并非是段钦想要的主公,而是比他渴盼的明主还要强上数倍!一生所学,当然要托与可托之人!
压在胸口的那口气呼了出来,梁峰起身,走到了段钦身旁:“有思若为西席,梁某甚幸。”
这是梁丰第一次呼唤自己的字,而西席,除了师者之意,同样也有幕僚的含义。他认下了自己。饶是往日镇定自若,段钦也不由动容。这次求拜,果真是他一生之中最为正确的选择。
扶起了段钦,看着他面上的激荡不已的神色,梁峰微微一笑:“不知思若可有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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