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少了些。”梁峰皱了皱眉,“屯兵呢?”
“在晋阳操练屯兵,至少要一冬时间。只看能垦出多少田地。”奕延应的飞快。
“唉,果真是多事之秋。”梁峰长叹一声。
令狐盛皱了皱眉,上党在守城的基础上,竟然还能拿出近四千兵?别忘了祁县还有奕延手下部将呢!上党一郡到底有多少人马?而且刺史话里话外,怎么丝毫没有向自家求助的意思?难不成他不把晋阳的军马放在眼里?
梁峰却没有再提刘虎的事情,反而对令狐盛道:“令狐将军也是并州人士,如今怕是也遭了兵祸。”
“勉强守住田庄罢了,下面的公田,不知损了多少。”令狐盛也不隐瞒。
梁峰再次长叹:“家在此处,方知焦心啊。当初梁府遭袭,险些被攻破了庄子。上党抵御匈奴大军时,更是耗尽了家底。若是换个人镇守,怕是早就扔了那些小城,只管自家安危。”
这是大实话。外乡人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本地士族一样,为了家园劳心劳力呢?等等,这梁子熙算是半个并州人,但是新来的都督,可未必如此啊!
立刻明白了梁峰话中深意,令狐盛的眉头皱的更狠了。如此看来,他跟刺史的利益趋同,跟那都督,可就难讲了。这一招离间,用的不错。
谁料跟令狐盛想象不同,梁峰并未立刻露出招揽的意思,再次转开了话题:“过些日子,府衙就要颁下政令,广招流民了。只是府库中的存粮,不知能否支应。若是能够充实晋阳人丁,来年春耕,也多了两分把握。”
“……使君仁善。”令狐盛顿了一顿,才答道。
这话里,是否还有其他含义?若是收容流民,令狐一族是否也能趁机充实一下部曲?只是家中粮食总归欠缺,只有进一步稳定晋阳周围的局势,耕种才更有保障。难道今冬要先打一仗?
就像真正的闲谈,梁峰就这么悠哉悠哉,漫无目的的跟宾客聊了起来。有时说说政令打算,有时谈谈军旅营舍,甚至还提到了可以让令狐家子弟入上党郡学。一顿饭,足吃了一个时辰,待到华灯初上,才算宴毕。
然而直到令狐盛起身告辞时,梁峰也未曾说出半句拉拢的话来。难道这位刺史只是同他拉拉关系,谈谈子侄?在登上马车的前一刻,一位梁府管事赶了上来:“将军,这是我家使君赠将军的薄礼,还请将军笑纳!”
礼物不收,才是不敬。他吩咐下人接过礼物,道谢之后,方才登车。车驾还未开动,他就打开了那精美木盒。只见两支琉璃杯放在匣内,在灯火的映衬下,莹莹有光。
这样的礼物,又怎么会是薄礼?
令狐盛心中不由一叹。今日没有听到半句要紧的话,但是仔细想来,又句句都值得深思。只是一个时辰,他就晓得了晋阳将来的变化。整治周边村落,开辟农田,收容流民,还要在城中建立医馆,避免疫病发生。在初步安定之后,就是屯田,把农户变成兵士,使之可以守卫家园。
这样一步步实行,能救并州吗?扪心自问,令狐盛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当年梁习天下闻名,得到政绩第一的美誉,看来如今的梁刺史也不逊色。这样的刺史,放在哪里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而他需要自己的帮助吗?若是现在,可能还有些用处。等到屯兵初成,如上党一般有了凝聚之力,他手下这些军户弱旅,还有用处吗?
今晚这宴,一句未曾提及投效之事,意思却清楚明白。雪中送炭易,锦上添花难!如果等梁子熙在晋阳站稳了脚步,他投不投来,其实都不重要了。
这一顿饭,还真是吃的值得。
默默盖上了盒盖,令狐盛摇了摇头,如今只看未来的都督会是何等做派了。若是相差仿佛,还能考虑一二。若是相差太远,自己就要早作决断了。
“主公,此次不曾明说,那令狐盛能下决心吗?”这边,酒宴已毕,奕延皱着眉,问座上之人。
梁峰一哂:“这个着实不好说。但是不论朝廷派谁来,他都该好好考虑一下了。”
这可不是单纯的站队问题,更关乎自家生计。条件,他都已经摆了出来,是选他,还是选朝廷,想来令狐盛也该有个抉择。逼得太紧,反倒会让人生出逆反心理。
奕延闻言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站在梁峰身侧,伸出了手。
剩下的话,全都憋回了肚中。待客正坐了足有两个小时,梁峰的双腿早就麻痹了,根本爬不起来。刚刚人走后,他就改变了坐姿,斜倚在凭几向,想缓一缓。没想到奕延已经发现了他的窘态。
避开,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可是接受……
那只带着粗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放在面前。心中,让人别扭的记忆又涌了上来,然而这次,梁峰未曾拒绝,伸出手,任对方把他搀扶起来。
他的动作似乎自然而然,然而两手交握之时,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很快,梁峰就收敛起了那点异状,收回了手臂,慢吞吞向着别院走去。
奕延垂眸,望向了自己的掌心。那落羽一般的触感,只是顷刻便消失不见。抬起头,他看向蹒跚走在前面的那道身影。若是往日,那人可不会在乎,恨不得把全身都挂在他身上。可是现今,只是这么一触。
握掌成拳,奕延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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