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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寒,夜间多置炭炉,就算是幕僚院内,十有八|九也安置了新式的炉具。然则这间卧房中,没有任何取暖器具,冷的跟冰窖一般。换个人,怕是早就冻得蜷成一团,可是榻上那人却睡得浑身大汗,就连身上盖着的被褥,都滑下了小半。
那人未着中衣。露在外面的肩背上,有着或深或浅刀伤箭痕。这些伤疤虽然狰狞,却不怎么骇人,也未折损肌理的坚实紧致,反倒生出一种凛然之态。就像那些掠食的猛兽,贲张雄健,让人心悦叹服。
而现在,那宽阔的肩背正紧紧绷着,似与什么角力。
低浅的呼吸声越来越急,带上了轻微的喘|息。不知是受寒还是受惊,在临到巅峰的那一刻,紧闭的眼帘猛然一颤,睁开了双眼。灰蓝眸中,蕴着雾气,有着茫然,然而更多则是赤炎般的灼热,就像要穿透屏障,狠狠钉在眷恋的幻影之上。
很快,那双眼又闭了起来。三五个呼吸后,重新睁开时,蓝眸中只剩下亦如往日的凝沉冷静。
奕延掀开被褥,翻身从榻上坐了起来。背上的汗水已经被冷风吹干,带出一些刺痛。然而裤中的粘腻,却不会凭空消失。这理应是尴尬的,可是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褪下了污浊的中裤,起身走到一旁的水盆边,打了些凉水,擦拭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那些不成体统的痕迹消失不见。奕延翻出一套新衣,缓缓穿戴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这些不堪景象。但是最初的羞耻和恐惧已经消失殆尽,留下的是只有慰藉。在一日日,毫不间歇的煎熬中,支撑着他,蹒跚前行。不知是不是因为再次住在了同一座府邸中,那梦甚至来的更多了些,更为甘美,只是奕延从未被梦境击溃。他清楚,自己想要的,不仅仅是梦中那些。
房里没有侍女伺候,穿戴整齐后,门外的亲兵就端来了洗漱用的温水青盐。仔细打理了仪容,奕延并未用饭,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这些天,虎狼营已经开始了操练,每日他都会出城前往营中。可是不论再怎么疲累,奕延还是会按时回城,歇在刺史府中。不过今日,他要去的可不是城外。
穿过几道回廊,奕延来到了正院。院中已经侯了不少人。今日是冬至,按照循例是该举行傩礼,随后设宴款待诸官的。作为年末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刺史府又怎么会放过这么个安定人心的好机会?
奕延也站在了队列中。如今他已经不是武官首席,前面还排着令狐盛等人。不过对奕延这个使君心腹,老将们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一一见礼之后,队伍又安静了下来。过了不大会儿,正堂大门敞开,几人簇拥着一位长身玉立,玄冠绛衣的男子来到了院中。
那人的面色仍旧有些苍白,即便身穿冬衣,也如野鹤孤松。纤弱身形却未让人感到单薄,反倒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在堂前站定,前后左右的文武尽皆躬身,恭敬行礼。
“今日冬至,不必多礼。”清朗的声音院中响起,待所有人直起身形,那人才踱步来到了头戴凶面的方相氏面前,肃然道:“尔乃率岁大傩,驱除群厉!”
刺史府的傩礼,可比郡府要盛大太多。随着使君喝令,方相率领身边力士童子,高声呼喝起来。威严肃杀的傩舞,随着鼓乐之声,沸腾如炎。
人人都带着面具,穿着兽皮,还有槍矛林立,宛若群魔乱舞。然而那人站在鬼怪之间,身形不动。火把映在那如玉的面颊上,莹莹有光。
奕延没有挪开目光,就那么凝望着眼前的景象。直到持着火把的方相氏冲出了刺史府,向着晋阳城中大道而去。
傩礼结束,本该设宴。刺史府主人却乘上了马车,前往城西。怀恩寺中,也在举行盛*会。这还是佛寺第一次在冬至举行七日的祭祀大会。超度亡魂,告慰先祖。
这可跟释教礼法有些出入,但是这样的法会,无异让晋阳信佛的百姓受用。方相氏只是驱鬼避疫,想要超度死去的亲人,还是要佛、道祭奠才行。
刺史亲临,更是让这场法会有了特殊色彩。寺内高僧,尽数迎出了寺门。
“主持,禅师。”梁峰上前一步,对为首两位高僧施礼道。
年迈的主持和竺法护恭敬回礼。前不久竺法达便带着恩师来到了并州,在怀恩寺落户。如今这身份相仿的两人,看起来竟然极为和睦,怎能不令人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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