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争取时间。此间越乱,敌人就越难控制局面。唯有指挥全盘失灵,他们才有可能逃出生天。这是敌营,是四万大军盘踞的营盘,他们拥有的优势,分毫不多!
短暂厮杀之后,似乎有人觉出了不对,帅帐周遭的兵力多了起来。奕延等人的应对陡然艰难,不过没人露出慌乱神色,只因远处,响了起来蹄声!
是虎狼营!
乘着夜风,踏着烟尘,一支轻骑呼啸而至!本就乱成一团的中军,顿时变成了一锅烂粥。奕延二指攒起,长啸一声。那尖利哨响未落,一匹无人驾驭的花白大马四蹄翻飞,向这边奔来!
“逐日!”奕延一刀砍翻身边敌将,向前冲了两步,单手抓住马鬃,翻身跃上马背。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中军乱象尽收眼底。
该是最后一击了。奕延双腿一夹,胯|下骏马如同离弦利箭,冲了出去!夜色之中,马儿白亮的鬃毛如同染上了烈焰的赤红,血污的浓稠。在他身后,更多马匹跟了上来,如雷的蹄声连周遭杀喊都压了下去。宛若掷出的标枪,他们狠狠扎入了人群之中!
那里,终于醒过神来的将领、谋士聚在一处,想要重新控制麾下兵马。只可惜,他们身边的护卫,着实太少。
长刀飞舞,鲜血四溅,在咒骂和嘶吼声中,骑兵再次冲散了中军,如同恶蛟狂龙,绞杀、碾碎了仅存的敌将。
刘恭策马追了上来:“将军!”
“人可散出去了?”奕延勒马,眸光如同银电,向他掷来。
“已安排妥当!”刘恭只觉浑身热血都烧了起来,大声答道。
“撤!”奕延二话不说,调转马头。余下的兵士,随着这头狼也似的主帅,向着北面冲去。
中军虽然大乱,但是这毕竟是偌大营盘。总该有将领逃脱乱局,组织兵马进行拦截。可是,没人能做到。
炸营了!
“天降落雷,击毁了中军大帐!”
“地龙翻身了!快快趴下!”
“中军谋逆,大将军已死!”
“着火了!大帐起火了!”
各式各样的呼喊声,在营盘四处响起。每一种说法都不尽相同,但是同样煽动人心!这可是入夜,军营之中,夜晚喧哗都会被处于极刑。因为每个将领都知道,一旦兵士受惊,便会营啸。再怎么样坚毅果敢的将领,也挡不住这可怕的盲从之力。
而现在,所有人都疯了。没人知道中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人人都能见到那耀眼的火光。还有不少人听到平地雷响。大将军人在何处?中军为什么没有传来命令?莫说是兵士,就连将官都慌了神。而夜色,把恐惧放大了十倍百倍,无人能够挡住!
在这慌乱,疯狂的军帐中,一支骑兵如同尖刀利刃,把大营一切两半,杀将出来!
不知杀了多久,跑了多久,这支兵马终于脱出了乱局,跃上了一座小丘。在他们足下,是星火密布,如同白昼的狂乱军帐。远远望去,那营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没有主帅,没有将领,没有谋臣。想要聚拢这群乱兵,不知要花费多少力气!
“我们得手了!全赖将军神勇!”耳畔,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那是刘恭,嘶喊让他的喉咙沙哑,可是颤抖,却来自心中激昂。
他们真的做到了!以一己之力,毁了敌军大营,只凭两千骑兵!若非他家将军袭杀王浚,烧毁帅帐,哪能如此轻巧?
奕延没有答话。他见过更加勇敢的人,身体孱弱,连弓都拉不开,却敢设伏用计,智杀敌酋。
今日之举,是否能解那人之围?
“还剩多少人?”奕延开口。
刘恭飞快查了一遍,声音低了几分:“一千六百余。不过有些人散在敌营,未必身死。”
这战损,其实比预料的要少上许多。已经是大胜了。见奕延仍旧不答,刘恭心中一紧:“将军,可要返回冀州?还是回并州?”
“不。”奕延转过了头,那双冷如夜星的眸子,也望了过来,“挥兵,北上蓟城!”
“什么?!”刘恭惊呼出声,“可是我军只剩下一千六百……”
蓟城可是王浚的老巢,这点人马,够干什么?将军这是疯了吗?!
“在蓟城空虚,是攻打的最好时机。只死一个王浚还不够,王府上下死个干净,幽州才能真正陷入大乱。”奕延握紧了手中缰绳,“为了主公,为了并州,必须再搏一场!”
王浚的势力是可以传承的,那些鲜卑人跟他又是姻亲,形似主仆。只有他的继承人死个干净,幽州失去真正的主人,才会引发争权混战。那时,并州的危机才能彻底消弭。否则,剩下个对主公恨之入骨的王氏子孙,岂不徒留后患?
这一仗,远未结束!
那双冷眸中,燃烧的是灼人的温度,让人呼吸困难,脊背发寒。刘恭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发兵去打蓟城,奔袭数百里,深入幽州腹地?比起两千打四万,又能疯到哪里?
这是为了并州,为了他们的家园,为了那给予他们尊严和看重的主公!
“末将,愿随将军破敌!”最终,刘恭高声应道。
不但是刘恭,他身后诸位将官,将官身后的诸多兵士,尽皆齐声呼喝。星晕月暗,四野孤寂,远处的大营还在崩散,这吼声简直如龙吟虎啸,震得旷野都为之颤动!
这是他带出来的强军,这是主公麾下,精锐中的精锐。他要带他们,走上一条不归之路。
奕延拨转了马头:“派人回冀州报信,让主公尽快发兵,夺回井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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