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太平公主陡一变色,薛怀义就已知道情形不妙。如果武则天不点头,天下间没人敢动他,更何况这里还是大内,太平公主敢在这里发难,无疑是武则天的意思。可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或许在他心底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但这最后一丝幻想,也被太平公主无情地破灭了。
八个女相扑手就像八座肉山,四下一围,风雨不透。
她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逼近,每踏一步,大地都为之一颤。
“师父,快走!”
弘一大叫一声,向一个胖大的妇人猛冲过去,那胖大妇人狞笑一声,一把揪住弘一的腰带,把他像一个破娃娃似的举了起来,顺手在他颈上一切,弘一整个身子一软,再也没了声息。
“大师兄!”
弘六一声悲惨的嚎叫,也向他当面之敌冲去,虽然他和对方的体形比起来,就像雄鹰面前站着一支小小的鹌鹑,仍旧毫不畏惧。
那胖大婆娘丝毫不给他面子,顺手一拨,五指张开,大手在他胸前一撑,弘六就以比他扑上去时还快的速度弹了回来,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弘六头昏脑胀地爬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刚刚站定身子,就见一张比卢舍那大佛还要圆润胖大的脸近在咫尺地冲着他笑,那张大脸笑了两声,猛地往前一探,“砰”地一声,两人额头一碰,弘六便两眼发直地再度跌倒,人事不省了,随即他的嘴里就被塞了一团麻布,被人五花大绑起来。
薛怀义的身子是很强健的,但是并不擅长技击之术,他跑江湖卖假药时表演的那些把式功夫,都是没有实有价值的花拳绣腿,外行人瞧着热闹而已。这八个胖大的女相扑手,他一个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八个人,八双肉掌重如山岳,薛怀义毫无还手之力,片刻功夫就被八个女相扑手打得不省人事。
片刻之后,薛怀义师徒三人不见了,原地多出了三条麻袋。与此同时,太平公主身后一丈远处出现了一个身着戎装的将军。将军按剑而立,面带微笑:“公主好手段,看来本王暗埋的伏兵纯属多余了。”
这人是建昌郡王武攸宁,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的亲兄长,太平虽把此事一手包揽下来,可武则天担心女儿力有不逮,还是安排了武攸宁率兵策应,以防万一。如今太平得手,不用杀的那么难看,武攸宁也放下心来。
太平公主头也不回地道:“本宫这就依计行事,请建昌王回复陛下,一切顺利!”
武攸宁轻轻颔首,应了声是,太平公主一声令下,三个胖大婆娘一人拎起一个麻袋,轻若无物地随她行去,武攸宁一摆手,也率领暗中策应的禁军返身离去。
长乐门外,早有十几名骑士候在那里,中间停着两辆马车,三个麻袋被提上车去,太平公主登上前一辆车,车队立即离去。他们没有走端门,而是从右掖门出去,沿着前方长长的垂柳堤道折向天津桥,一路急赴白马寺。
白马寺中,三山和尚等几名白马寺的真正高僧早已披着袈裟肃然立在右侧角门里边,门开着,内外一片宁静,香客游人早被弟子们隔绝于外,绝不允许一人靠近。
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但是没有一个人动上一步,仿佛石雕一般,阳光渐渐从他们的头顶移动了他们的肩头,这时远处突有十余骑快马拥着两辆马车赶来,片刻不停,直趋寺内。
三山和尚一摆手,两个僧值立即扑上去,在最后一名骑士刚刚冲进寺院的刹那,便关拢了庙门,前方知客僧引路,引着那两辆马车直奔后院的火化房,三山和尚与几位老僧也急步跟了过去。
火化房中,几个负责火化的僧人早就准备妥当,炭火烧得旺旺的,上面压了厚厚的一层炭闷着火,火化房中闷热无比,几个健壮的僧人汗透重衣,但脸色却无比冷峻。
两辆车子在火化房前停下,太平公主掀起车帘,但并未下车,后面那辆车上,几个胖大妇人提着三只麻袋,快步进入火化房。
灶门儿已经大开,火化坑砌得很高很宽,一见三个胖大妇人提进三个麻袋,几个火化僧立即用长长的铁钩子把炉火捅得旺旺的。
三个胖大妇人没有片刻犹豫,三只麻袋直接扔进了火化坑,两旁六个火化僧立即关上灶门,拉起风箱上的木环,向火化灶里“呼呼”地鼓起风来,火苗子登时从火化灶的铁门缝隙里钻了出来。
火化灶里忽地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火化僧们充耳不闻,用足了全身气力,拼命地鼓风。三山等一众和尚立在火化房外,听到那隐约的惨叫声时,众僧不禁双手合什,黯然诵念:“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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