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堂眉头一蹙,打断古竹婷的话道:“古姑娘想必不曾干过漕运这一行吧?有些事情,并不是姑娘你说的那么简单。”
古竹婷笑了笑,道:“请前辈指教。”
韩远堂道:“如果只是合在一起就行,姑娘以为我们会等到现在么?乔老哥这顺字门是老字号了,想当年是道上最响的一块招牌,乔老哥不肯做断送祖业的事,可对我们来说却没有这种顾虑。
我们苦熬半生,拼凑出这么几条破船,只为混口饭吃,如果能有棵大树乘凉,我们还求之不得呢,可是……我们船少人多,那些大帮大派还看不进眼去呢。自己混饭吃,更难·我们的船说大不小,说小不小,弟子们的水上功夫也是勉勉强强,有些活儿咱接不了·有些能接也不敢接,因为挡了那些大帮派的财路,人家不会放过咱们,不用给你动武,就是沿途给你找些麻烦,你这单生意就做不下去。
从收税粮到起运,从扬州到长安·有油水的地方,早被那些大帮大派瓜分干净了,我们势单力薄·又没有漕口照应,只能跟在人家那些大帮大派后面,捡些人家懒得去做或者利水不大的零散生意。
那些大帮大派有门路、有手段、有后台,人家才想着生意做的越大越好,这些东西我们可是一样都不占,就我们这几条破船,百十个兄弟,勉强还能填饱肚子,一旦合起来·我们哪有生意可做?”
古竹婷清亮的目光向众人身上一扫,问道:“诸位前辈都是这种顾虑么?”
众人纷纷点点,七嘴八舌·吁已。
古竹婷微笑道:“如果我说,这些对我来说全都不是问题,那么各位叔伯可愿加入么?”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韩远堂疑惑地道:“姑娘真有这等本事?”
不怪他不相信,顺字门如果能解决这些问题,何必拉他们这些人入伙′他们船少人多,行船的本领又差,那反而拖累了人家。
古竹婷刚要说话,卓一清忽然走进来,快步赶到古竹婷身边·对她附耳低语了几句。古竹婷浅浅一笑,颊上便露出一对诱人的酒涡儿:“各位叔伯·请跟卓大哥走一趟,我请你们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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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灞上镇依旧热闹非凡,这里本来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独立的环境,当地人除了漕运又多以经商为业,所以长安城里宵禁前长街上渐趋萧条冷落的气象在这里是根本看不到的。
逛街的依旧迈着悠闲的步子,做小生意的依旧经营的红红火火。酒馆瓦舍里人声鼎沸,赌坊里面吆五喝六,赌徒们都吼得面红耳赤,低档妓院红灯高挂燕语莺声,夜晚的灞上镇反比白天还要热闹。
漕上镇光漕夫水手就有四万多人,这还不算那些成了家的人的家眷,再加上镇上原有的庄户人家,还有一些专门到镇上做漕夫生意的买卖人,就构成了一个人口密度极大的特殊群体。
这个群体的主力是数万漕夫水手,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光棍,酒色财气正是他们最喜欢消磨的场所,于是造成了灞上镇的畸形繁荣。而这种畸形繁荣在每年年末年初的时候,因为漕夫们全都回到镇上,尤其显得热闹。
快到灞上镇的时候,杨帆换了一副模样,他的颌下出现了乱蓬蓬的一部胡须,依旧俊俏的眉眼,因为这部胡须,让他多了几分粗犷豪迈的江湖人味道。这是杨帆出京前跟阿奴学的,谈不上如何高明,只是一点最简单的易容手法,瞒不过熟人,却已足以在灞上镇掩人耳目了。
杨帆牵着马刚刚进入镇子,就从镇上的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发现不对劲了,这儿不是洛阳城也不是长安城,不是那种四海游学之士八方商贾齐来的大都市,在这儿哪怕只有一个人,只要你是陌生人,都会像溅到沸油锅里的一滴水,马上引起灞上人的注意。
虽说灞上镇十余万人口,镇上的人彼此间也并非全都认识,但是从一个人的穿着气质,他们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你是不是镇上的人。杨帆一行五人,目标更大,而且今天镇上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事,这就更加引人注意了。
杨帆还不曾与古竹婷取得联系,不知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现在不宜叫人知道他的目的,于是他果断地打消了直接寻去顺字门的想法,低声对任威道:“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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