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栾公义,心下苦涩又无奈。
这下可好,别说谋生,今日能不能活着离开都是问题。就在她担心自己项上人头会不保的时候,栾信眸光认真看着她的脸,不知何故发出一声喟叹:【你叫什么?】
她道:【苗讷。】
栾信又问:【有字?】
因为女子能修炼还是近几年的事情,大多父母给女儿取名会偏向“贤良淑德”的风格,苗讷的名字一听就不属于这个范围。栾信有心了解苗讷,便僭越多问了一句。
苗讷坦白道:【字希敏。】
亲自带着苗讷重写作业。
苗讷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寻觅乞丐。
“离远点!”
最近两年乞丐越来越少。
白素肯定点头:“不会错的。”
沈棠与苗讷短暂接触,一行四人稍作休整,这才往上南郡方向赶去。四人脚程不算慢,在进入上南郡范围的时候减缓速度。
第二日,夫子帮她告了假。
现在混成老油条,一封母亲病危家书不得不回来,外祖父前年病逝,她作为母亲唯一骨血要成为能让母亲依靠的顶梁柱。想要成为顶梁柱,明面上要有个稳定收入的营生。
夫子以为她是受了情伤才无心学业,实际上苗讷是不敢继续念下去。同窗最理想的去处就是入仕,毕业之后顺从安排去各地任职,苗讷不行。光是审核背景这一关就过不去,她不想入仕,只想深入民间去仗剑行侠。
苗讷每隔一月才能看到家人。
沈棠四人正要转身却被队率喝住。
此举直接导致自己身份暴露。
当她知道世上有这么多人的血泪都与她的姓氏相关,强烈的逃避情绪涌上心头。她试图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骗人的……夫子不知真相,还以为苗讷反常是因为过于偏激的教育方式。夫子动了恻隐之心,软下态度。苗讷在她与同窗陪伴下度过重塑期。
栾信也不图她回答。
这个念头在见过沈棠之后更清晰。
彼时的沈棠已是一国之主,万人之上的存在,衣着用度却与国主身份不吻合,过于简朴。苗讷甚至不能说服自己这是沈棠在作秀。这种形成习惯的节俭不是伪装能做到的。
她来过上南郡好几次。
因此,在其他学生都仰慕宁院长,抓住一切机会往她身边凑的时候,苗讷只能压抑想靠近的冲动,每次都远远看着。一来二去,宁燕也发现这个特殊的小姑娘,误以为苗讷性格不合群,叮嘱授课夫子多关照苗讷。
“慢着,你们先停下。”
栾信:【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
苗讷对这个回答保持缄默。
方向不会错,就是这里!
“这里还有……”
“命运一事,说不好。”
作为肄业生,苗讷在文士之道方面的了解有限,也没书院夫子帮自己解惑,只能自己琢磨修炼。栾信若没骗她,那真帮了大忙!
待心中郁气散尽,她摒弃以前的规矩礼仪,追求随性随心,有意识剥离以往的生活习惯。只是一下子放开天性太猛了,苗讷几乎成了那一届最顽皮的学生,让夫子好一顿头疼。夫子向院长求了“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也是希望她可以约束一下性格。
沈棠想到上南的战报内容。
苗讷面露一瞬诧异。
那是一根伸向天空的金属长柱。
沈棠答道:“好奇瞧瞧。”
苗讷的眼睛又有了光芒。
同时施展言灵,在巡逻武卒眼皮底下偷梁换柱,再掐指召唤青鸟给祈善传信。祈善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沈棠已经入了治所内城……不,治所已经没有内城了……
急促马蹄声伴随着几声警告。
一个个,真是不怕死。
田地被强买强卖,无田可耕。
越靠近治所方向,脚下土地越焦黑,满目所及皆是坑洼贫瘠的黄土,不见丁点儿绿意。沈棠脑中浮现上南郡去年呈递的奏折,一颗心几乎要沉底:“少玄,你确定咱们几个没有走错?往前真的是上南郡的治所?”
除恶务尽!
陇舞郡时期,宁燕的重心工作就是建设、完善官方书院的规章制度和教学方式。苗讷不是第一批学生,但也是这个时期入学的。彼时的她心中还揣着怨恨,认为家中变故都是强盗沈棠害的。父亲的死亡、族人的离散、母亲的眼泪、她的寄人篱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姓沈的人造成的。她虽年幼无知,但也知道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被人知道真实身份。
孰料,乞丐们却说那些乞丐被官署改造了,有些聪明的去学手艺,肯吃苦的分到了田地,蒙冤的陆续得到了公道……他们再等等,说不定好日子也要轮到他们了呢。
队率继续盘问:“来此作甚?”
在她认知中,乞丐或许不算人。
开垦的荒田被强占,投诉无门。
苗讷的三观在这段时间被破坏彻底。
规定要找到三个年龄段的乞丐,老少中三代,深入了解他们为何行乞,了解行乞背后的根由。倘若学生是治所官吏该如何帮扶。
丈夫被做局,或沾染赌博,或借了印子钱利滚利,家中父母被气死,妻女被强拉去变卖。听这些乞丐说,以前附近都是乞丐。他们拉帮结派才能守住地盘不被抢走。
不多会儿,远处传来喝声。
越靠近治所,这种金属长柱越多。
“观你们身形,不是普通人吧?”
“这里是……上南郡的治所?”
“尔等方才作甚?”一队武卒逼近,面露急迫,显然是将沈棠四人当做普通流民。也不怪他们会误会,沈棠四人装束简朴,加之风尘仆仆,丢进流民游侠人群都分不出来。几个眨眼的功夫,双方距离拉近。
“招子放亮一些,别什么都好奇,也不怕丢了性命!下次再让我发现,就不是说两句那么简单。”为首的队率也没有故意刁难,只是作势驱赶四人,开口恐吓一二。
苗讷见栾信对自己没有喊打喊杀的意思,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面颊悄然浮现一片尴尬羞红:【嗯,就是上学的时候过于顽皮了,几次三番给夫子惹麻烦,所以取字的时候,夫子特地向院长帮我要了这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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