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苍听着沈棠荒腔走板的调子,额头青筋止不住暴起。别看他一直自诩是不通风雅的大老粗,实际上也是有点儿审美的,只是这点审美搁在世家教育的名士面前不够看。
万万没想到,世上有人比自己还粗俗。
这人身份还疑似跟沈幼梨有关。
戚苍一张脸垮下来,仿佛拉皮手术失败的车祸现场,眉梢眼角透着浓浓嫌弃:“你这嗓子是得罪哪路大罗神仙了?老夫生平作恶多端,听你这一曲,怕是能一笔勾销。”
难听到堪称是折磨!
“戚将军,我尊称你一声将军,你怎可睁眼说瞎话?”她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
沈棠多年没听到戚苍这般不留余地的精神攻击和污蔑了,当即就想动怒,痛斥戚苍不懂欣赏她的艺术内核。污蔑!全都是污蔑!戚苍这种程度的诋毁,完全可以报官了!
戚苍哂笑之余也有些嘀咕动摇。
外界对沈棠的评价褒贬不一,历数这么多黑料,没有一条是说她不通文墨乐理。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一国之主,以前不懂,她建国登基之后也会被催着补课。其他都不说,光提一点——要是沈棠乐理水平如此稀烂,重大节日、宫宴祭祀的雅乐她怎么听得懂?
听不懂还不被嘲笑文化水平?
她不介意被嘲笑文盲,她身边的朝臣会不介意?那些几年间被沈棠削了又削,暗中怀恨在心的世家不会暗搓搓阴阳怪气她?戚苍撞上沈棠盈满愤怒的眸:“老夫不撒谎。”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沈棠此刻都有拔剑削了戚苍的冲动!
去他大爷的狗屁大局为重,谁都不能污蔑她的乐理水平!沈棠内心翻江倒海,表面上杀气狂飙。戚苍一度以为她会撕破脸出手——他平日怎么阴阳怪气试探这个钟离复,她都波澜不惊,俨然一副将伪装焊在脸上的架势,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因为这么点小细节破防。
实在是让戚苍开了眼界。
比郑乔还容易破防啊。
东南大营这边的动静只是康国虚晃一招。这道火牛阵看似声势浩大,光看场面便能让人心生退意,实际上也是中看不中用。除了冲杀最前面的一批火牛,其他都是假的!
最先发现这点的是盟军一支骑兵。
他们发现这些火牛不对劲,有些冲撞力道惊人,有些则绵软无力,寻常末流公士都能仅凭肉体力量挡下,更别说他们这些身着武铠的重装骑兵。一刀下去就能贯穿三四头路径上的火牛。火牛躯体应声炸开,声音也不似利刃入肉的闷响,倒像劈开什么木头?
“这些玩意儿有问题!”
冲在最前的骑兵发现异常。
火牛阵的牛毕竟是言灵造物,空有活物的样貌,实际上仍是一团武气汇聚而成的死物罢了。武气就是它们的躯体!一旦武气被击溃,无法维持稳定状态,火牛的形态就会强行解除,重新化作纯粹的天地之气,重归大地!
它们消失之后,不会留下任何物件。从破碎到逸散的过程,短则一两息功夫,长则十几息!而被骑兵切割蚕食的火牛,只留下满地“尸体”,最早倒下的早已超过时限。
似乎要印证骑兵的猜测,地上火牛尸体猛地炸开,发出平地惊雷巨响,刺眼白光伴随着巨大冲击力在他们身边炸开!这道爆炸声就像一则讯号,接二连三爆炸紧随其后!
轰轰轰轰轰轰——
入阵切割的骑兵来不及逃出爆炸范围。
戚苍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着沈棠:“这是?”
沈棠捏着下巴道:“这不是纯粹的火牛阵,应该是康国的人在里面做了啥手脚。”
好比河底藏着的千余秸秆草人木头人。
盟军武将将其错认为伏兵,出手炸鱼射火箭,一番忙活却只扎到了假人,自个儿还赔进去不少水性好手,又被武胆图腾虎鲸喷了无数的粪,物理和精神打出了双重暴击。
东南大营的火牛阵,同样如此。
一批是真·火牛阵言灵产物,其中不仅夹杂着滥竽充数撑场面的火牛幻影,同时还混进去以假乱真的木质火牛。这些特制火牛肚腹都藏了将作监大匠得意之作,包爆炸!
将作监墨家北啾出品,必属精品!
保证里头不会有一颗哑弹!
这玩意儿的威力炸不死有武气护体的武卒,顶多让他们被飞溅的碎片射伤或是五脏六腑受巨力震荡,但普通兵卒就不好说了。若他们没结阵处于士气护盾之后,必死的!
侥幸不死也会变成残废,医疗条件匮乏的当下,这种伤势根本没抢救用药的价值。
“确实,是做了手脚……”
戚苍趁乱混入战场看了一眼废墟,心中狠狠抽了一口冷气。脚边这个武卒运气不是太好,被两头有问题的火牛一左一右包围,炸了个血肉模糊。甲胄残破,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污浊血色,伤口皮肉焦黑散发出怪异恶臭。
戚苍定睛细看,发现伤口扎着碎片。
他忍着恶心拔出一片细看……
看清之后立马丢回地上。
大拇指和食指不断来回搓着,似乎要借着动作将什么脏东西甩开。无他,这片碎片不干净,上面不仅有类似铁锈铜锈东西,还有一点散发恶臭的黏腻附着物,应该是屎。
文雅一点,碎片泡过金汁。
偏偏还有不长眼的火牛残余找他晦气。
戚苍也不管对方是火牛阵造物,还是混入其中的木傀儡,扬手化出武器,隔着数丈距离劈出气劲,火牛应声炸开。灼眼白光和气浪都在戚苍身前半丈止步,只剩一缕带着臭味的风,锲而不舍钻入他的鼻腔恶心他神经。
啪嗒一声。
一点带着温热气息的褐色污飞溅在他的战靴鞋面,戚苍脑中某根神经彻底崩裂,怒目圆睁,怒发冲冠。磅礴武气从他体内放肆绽开,形成的旋涡旋风连巨石也能轻松甩上天,更别说那些火牛了。戚苍心念一动,以武气将特定区域空气压缩到极致,上天的火牛哞哞惨叫,炸成了烟花。紧跟着,无数附了破伤风buff的碎片和某些液体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沈棠仿佛早有预料,优雅撑开一面伞。
崔麋一个丝滑侧步躲入她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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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还是康国懂得如何废物利用。”
盟军这群人还在想着如何在上游用屎尿屁污染中游对家的时候,康国这边已经将这些宝贝全部用上,一滴不剩送到盟军的头顶。
杀伤力先不说,恶心人的威力绝对拉满。
沈棠道:“毕竟人多力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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