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深处传来其它士兵的吼声:“撤出去——!”
但就在下一秒,地面崩裂的巨大轰响也在那边响起,铁门哐当当落了一地,天花板碎裂,掉下来。两声饱含恐惧的大叫声响起,然后戛然而止。
——安折听见了咀嚼声。
前奏是水声,然后是沉闷的摩擦声,肢体相互挤压的声音,最后是骨骼嘎吱作响,再碎裂的声音。
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也从安折对面那个地下空洞里传来。
士兵抽搐滚动间,他的手电掉在地上,滚了几滚,苍白的光束照向那个漆黑的裂口。
一根菌丝从铁门的缝隙伸了出来,更多的菌丝随之漫过去,它们聚在一起,勾起了地上散成一团的钥匙,将它缓缓拖回铁门内,钥匙和地板摩擦,发出滋啦声,安折看到士兵惊惧的余光看向了自己这边,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知道士兵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他自己快死了。
他问隔壁:“我是几号门?”
诗人的声音带颤:“17,你还好吗?”
“还好。”安折道。他估计了一下,他的铁门和诗人的铁门平齐,诗人的视野有限,看不到他勾走钥匙的一幕。
菌丝收回,他迅速抓住那些钥匙,找到17号,将它卸了下来。
咀嚼声加快了。
菌丝托着17号钥匙,再次从铁门中伸出来,一部分菌丝贴着铁门,探知锁孔的位置,另一部分菌丝将钥匙插了进去。菌丝很脆弱,力量也有限,越来越多菌丝聚在一起,钥匙终于被拧动,咔哒一声,锁芯弹开了。
安折紧紧抓着剩余的钥匙,推开门来到隔壁门前,他手有点抖,翻出18号钥匙,接着手电筒的余光对着锁孔捅进去,向左用力拧动。咀嚼声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
“我的天……”一个年轻男人破开门跌跌撞撞出来,安折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死死拽着他越过士兵的身体,两人一起往唯一安全的右边走廊跑去,地面还在颤动着,地面下的东西不止有两个。
就在这时,前方的应急灯闪了几闪,彻底熄灭了,前方陷入完全的黑暗。
安折听见身边的诗人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别往后看。”
但安折还是难以自抑地往后转了头。
一只虫子。
黑色的,有大半条走廊那么宽的蠕虫。
它的身体像蛇,但又分成了明显的节段,此时正从地面那个巨大的裂口里游出来,昂起头颅朝着自己和诗人的方向——或者不能说是头颅,它没有眼睛,没有任何头颅应有的构造,它身体的前端只有一张圆形的口器,口器里是密密麻麻的牙齿。
而在它的后面,另一条一模一样的蠕虫正游过来。两张牙齿密密麻麻相互挤压的口器,一致望向他们这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来,它们朝这边过来了,速度一点都不慢,和他们之间只有十几米距离,安折闻见了它们身上的腥气。
诗人咬牙道:“走!”
然而地面又是猛地一晃,安折被巨力掼到了墙壁上,他左臂一阵剧痛,好像是碰到了变形的铁门。他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诗人也拉了他一把,一片漆黑里,他们再次往记忆中通道口的方向狂奔。黑暗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或许下一秒他们面前就有第三条蠕虫破土而出,或许他们会因为看不到东西而径直撞到墙上。
——他真撞到墙上了。
脑袋猛地磕到一块金属质地的东西,安折又是一痛,他整个人都碰在了什么东西上。下一刻,有有什么东西绕过了他的腰,试图把他整个人捞起来重新站直。
这墙还长了手。
“后面还有活人么?”极近处,陆沨的声音响起来,比平时的语速要快。
安折心脏几乎停跳,道:“没有了。”
“铀弹准备,最大当量。”陆沨道,话音刚落,眩目的白光就从这里亮起,往走廊深处疾速袭去。
没等安折反应过来,他又被陆沨硬生生按了下去,在地上一滚,被这人压在下面。
下一刻,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闪电一般的白光转瞬即逝,陆沨的身影在安折视网膜上落下一道刺眼的影子。他闭上眼,右手紧紧抓着陆沨的袖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刚才跑得太急了。
地面还在剧烈摇动,仅仅三秒后他又被陆沨从地面拉起来,旁边还有别的人,灯光亮起照亮了这里,陆沨道:“走。”
安折跟着他们转身登上楼梯间,他没剩多少力气了,但神奇的是陆沨扶他的那只手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技巧,每当他跟不上的时候,总能被拉一把。
也不知盲目跟随了多久,外面冰凉的空气终于灌进了他呼吸道里,他几乎靠在陆沨身上了,一直在喘。
陆沨淡淡道:“没事了。”
“徒弟!徒弟!”旁边一个人影凑上来,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从陆沨手里接了过来,是肖老板。
安折终于好了一点儿,视野也清晰了,他道:“诗人……”
“我在这里。”一道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安折回头,见一个年轻好看的人抱臂倚在墙边,也在喘气,等终于喘匀了,那人幽幽道:“你很会撞人。”
不过,还没等安折说什么,陆沨的声音响起。
“霍华德所长,”陆沨道:“您来晚了。”
安折往前望去,见前面站了一排士兵,为首的是一个城防所制服的高大男人,他头发是铁灰色,有一只威严的鹰钩鼻,肩上的徽记和陆沨是一样的,也是上校衔,看起来是城防所的所长。
霍华德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沉稳冷硬:“本来已经准备无差别轰炸,陆上校越权入内,让我很为难。”
“毕竟我的犯人还在里面,”陆沨语调冰冷:“超声驱散仪在的地方,你也敢无差别轰炸?”
“城防所的设备不劳审判庭操心。”霍华德道:“您还是看看地下出来的人有没有感染吧。”
陆沨道:“审判庭的工作也不劳您操心。”
霍华德的目光却沉沉看向安折,安折和他短暂对上了目光,意识到他看的是自己的左臂——在地下通道里受伤流血了。
陆沨的右手扣住了他的肩膀:“缓冲期内我会带走监视。”
霍华德道:“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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