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手指着一旁孙兆,单骧两位医官言道:“大行皇帝最后可是两位医治的?”
孙兆,单骧两位医官一并言道:“之前大行皇帝进药时,皆是有验,不幸至此,乃天命也,非我等所能及。”
赵曙道:“听闻两位医官是两府所荐,然否?”
韩琦,欧阳修,张升等都是色变。
孙兆,单骧一并道:“然也。”
赵曙道:“如此我不敢知也,唯独等韩公等日后给我等一个交待!若韩公允此,我为官家,不然则我不为官家!”
章越在旁听了心道,这皇子并没有病,脑子相反还很清楚啊。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不是说给韩琦他们听的,而是说给任守忠,曹皇后听的。
你们几位宰相不要以为今日劝进就有功了,你们就算今日劝进,我也要追究先帝病逝之事。
这一句堪比‘你们自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矣’。
章越看着颤栗的孙兆,单骧二人,皇位若顺利更替,在场之人都没有什么利益损失,唯独二人真是无辜,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眼见赵曙恫吓,韩琦等岂是吓大的?
韩琦梗着脖子道:“全凭皇子主张!”
赵曙当即闭目不语,韩琦等众宰相先拜,之后冯京,章越再拜,然后任守忠等殿内小黄门再拜,山呼万岁。
韩琦又道:“召殿前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都虞候及宗室刺史以上至殿前谕旨!”
“再召翰林学士草制!”
不久殿门打开,但见殿帅李璋先一步率殿前班军浩浩荡荡地进入了福宁殿。
李璋乃赵祯生母李宸妃的哥哥李用和之子,也就是李宸妃之侄儿,大行皇帝的表兄弟,听了调令后,率领殿前司班军已戒严皇宫内外。
李璋听闻立了新官家后,当即率精悍班军数百名直入福宁殿,及至殿前对左右道:“某入殿后,尔等见吾山呼叩拜时,尔等方得山呼,否则不许道一字。”
众班军皆道:“遵殿帅之命!”
说完李璋上殿,但见韩琦等人都站在外面,当即前往大行皇帝灵柩那哭拜一番,然后隔帘见了曹皇后。李璋说了几句皇嫂节哀的话,曹皇后则道了几句官家大渐时的情形,最后曹皇后道新官家已拥立,你去拜见便是。
李璋这才回到殿中对韩琦问道:“新君何在?”
韩琦道:“悲伤过度,一时难以言语!”
李璋便强横地道:“我欲见官家!”
韩琦看了对方一眼,李璋则以目对视,韩琦退了一步道:“容仆通禀!”
不久引李璋至殿旁,但见赵曙披头散发,随便覆着帽子,果真如韩琦所言一副‘悲伤过度’的样子。
李璋当即上前用手中笏板将赵曙头发拂开,韩琦也不阻止任由对方所为。等到李璋定睛一看对方面容后失声道:“果真是官家!”
说完李璋退出殿外叩拜,然后大声呼道:“臣李璋叩见陛下!陛下万岁!”
殿下众班军亦是山呼万岁!
有了殿前司班军山呼,韩琦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一半下来。
此刻翰林学士承旨王珪率范镇,贾黯等赶至,众翰林们先叩拜了大行皇帝灵柩,众人之中王珪受恩最深,哭得最是伤心。
范镇,贾黯亦是放哭不止。
哭了片刻,韩琦道:“眼下新君已立,诸公不必再哭,大事要紧!”
王珪失声问道:“新君是何人?”
章越一听心道王珪这话说得太糟了,与之前拒绝起草诏书加在一起可谓是一错再错了。
片刻王珪恍然道:“可是皇子?”
韩琦点了点头,王珪低头道:“真是众望所归。”
当即韩琦引王珪等拜见了赵曙,但见赵曙不发一语,全程冷着一张脸。王珪还以为自己方才的话深深的得罪了新君不由吓得汗流浃背,深自惶恐不安。
韩琦也不提醒王珪,而是道:“官家遗命天下由皇子承之,翰长来起草遗诏吧!”
王珪应了一声,韩琦命内宦取来诏书欲在殿内起草。
此刻王珪手中执笔,但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竟不知从何下笔,全然没有平日草诏时文思泉涌,下笔千言的样子。
王珪是章越省试的老师,章越不忍见王珪如此,连忙上前低声提醒道:“大行皇帝在位几年?”
王珪恍然醒悟,这才下笔草诏。”
诏书书毕,加盖了玉玺,这一刻大局算是定了七成。
韩琦此刻也算稍稍放下心来,他看了章越一眼,再看看冯京,王珪,想起昨夜之事心道,此子处变不惊,从容镇定,着实是可造之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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