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道:“陛下定是不肯。”
吕嘉问还要再说,吕惠卿示意吕嘉问可以告退。
吕嘉问走后,吕惠卿问道:“相公以为望之是否可以胜任?”
王安石摆手道:“他办起事六亲不认,一心一意以新法为之,这等人实是罕有,方才责之也是担心他用力太过。”
吕惠卿闻言暗喜言道:“启禀相公,自市易法行之以来,不少没有本钱的百姓,向市易司借钱营生因此大受便利,破除了大户兼并之利。至于那些生意被抢走的大户怎能不生怨。我看这市易法非是不好,反而极好。”
“倒是章越在熙州对市易法阳奉阴违,擅自篡改相公主张,必须予以纠之。”
王安石则道:“此事他已书信给我解释过,他说如今在熙河田畴垦,货殖通,蕃汉为一,要平青唐非此三策不可。我虽不赞同,但他既然已经夸下海口,我不好驳之,还是责其成事再说。”
不反对,不赞成,这便是王安石当初没有给章越回信的缘由。
吕惠卿听心想,好个章越居然料在我前面,提前和相公打了招呼。如此在还未平青唐前,不仅是我,相公也不好说他什么。
随即吕惠卿又想,相公当初被唐垧辱之尚且一笑而过,可生平最恨有官员改他政柄,章度之为之却不受罚,看来相公心底对其亦是有赏识的。
这时王安石忽对吕惠卿道:“我用曾子宣易薛师正为三司使如何?”
吕惠卿暗吃了一惊,他没有料到王安石居然因薛向反对市易法便要将他换人,而且换得是新任翰林学士不久的曾布。
吕惠卿如今是外防章越,内防曾布,章越虽然才高,但不让他回朝与他争位即可,而曾布在内,吕惠卿便屡屡排挤。
之前曾布主判司农寺时将吕惠卿的助役法改为免役法,此事令吕惠卿大恨。
曾布被调为翰林学士后,司农寺由吕惠卿继之。吕惠卿上任后便对曾布当初在司农寺中所立一一挑刺,屡屡与官家说曾布当初在司农寺所为多有不便。
曾布与吕惠卿二人的矛盾已埋下。
吕惠卿揣测是不是自己故意为难曾布为王安石察觉,王安石这才偏帮曾布。
吕惠卿勉强道:“子宣自是可以胜任的(只是曾布资历,才干处处都不如我,为何他在我之先)。”
王安石看吕惠卿神色哪里不知他心底在想什么。
吕惠卿心想若曾布任三司使,自己可以授意吕嘉问多顶撞之,以曾布的性子必生急躁。
……
次日朝堂上官家心情正好,原来章惇平了五溪南北两江蛮事,斩蛮酋田元勐,亦是开疆扩土。
王安石保举的章惇平五溪蛮是颜面有光,不过文彦博,吴充却以为朝廷正用力制夏,章惇平了五溪蛮不仅用去钱粮,还要派兵驻守,实无益于大局。
不过官家很高兴,这时候文彦博上前给官家说了一件事,说起来御街上差役监督商贩卖货,此举实是有损国体。
文彦博说得还比较含蓄,他听了文及甫的意思,没有这件事上太撕破脸,而是说这样的事是不是不太好。
但文彦博开了头,下面冯京等大臣纷纷言市易法的不是,这突如其来的攻讦令王安石一时也没有想到。
官家听了大臣们反对犹豫了下道:“朕看来其余也罢了,但这果子就不必卖了。”
王安石警惕地看了文彦博等人一眼道:“陛下,市易司从未卖果子,只是借钱给卖果子的商贩。市易司只是派人收取合纳官钱罢了。”
官家并非无的放失,他之前早听过市易法各等不好,从一开始卖几样,然后到百货皆卖。甚至有官员向他密奏,说但凡牙侩市井之人有敢与市易司争买卖者,小则鞭挞,大者编管。
官家听后非常震惊,一开始的初衷是破除兼并家之利,怎么到了最后变成任何人胆敢与市易司争利,都要被捉拿。这不是他的本意啊。
这件事有没有?官家心想估计是有的,但官家又想变法以来,国家确实有钱了,除了熙河开边,水旱赈济还有盈余,放在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所以他没有对此一直没有表示一个明确态度,只是委婉提醒了一句:“市易司处置太繁细了。”
官家平平澹澹一句,哪知王安石听了顿时噼里啪啦道:“陛下,治理国家应论法是否于人于事有利,而不是因繁细而止。市易司固然繁琐,乃体大局而为之。臣以为为政当然要审细务而论大体,所以这般细事交给市易司,不当由陛下论之。”
官家被王安石一顿抢白。
一旁吕惠卿立即道:“陛下,据臣所见所知,不少贫民没有本钱作生意,又无可抵押之物,望之便将官仓中的时鲜水瓜,针头线脑赊给百姓,官府派人监督以收其惠,并非文相公看到的那般。”
文彦博闻言笑了笑,右司谏王觌对官家道:“陛下,市易之患,被于天下,破民之产,使利皆归于牙侩胥徒!”
吕惠卿又与王觌当堂争论。
堂上乱哄哄的,但听一个劝解的官员无力地道:“别争了,我看相公当初也是好意,只是下面的人执行的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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