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陆九卿又来,就在门外躬身禀着,“王叔进了宫便哭,说自己若有杀心,万不会在扶风动手,何况自己并无杀心,说到底是亲叔侄,怎会起杀心,太后娘娘便发了话。”
隔着木纱门,那人问,“什么话。”
“太后说,良原君生性仁厚,怎会在满月宴上生事,必是有人蓄意陷害。”陆九卿一顿,“太后要保王叔。”
好一会儿不曾听见那人说话,不知他在想什么。
陆九卿又道,“还有阿娅郡主。”
“说。”
“平阳公主不肯放人。”陆九卿稍顿片刻,见内里的人没有说话,又继续回道,“阿娅郡主已经失身了。”
那人声音陡然凌厉起来,“谁干的!”
门外的人低声,“是王叔。”
有什么东西稀里哗啦地响了起来,好似是医箱里的刀针落了地,“她好好地去看许嘉,怎么就折在了扶风!”
门外的人益发小心敬慎,“是被人点了迷香。”
小七心里咯噔一声,她方才被许瞻夺走的香囊里仍有迷香,那是她用来防身的香囊,她留着有用,因而并未处理。
那人静默良久,突然低笑一声。
小七胆丧魂惊,许瞻定然是想到了。
果然那人问道,“看看这是什么?”
小七悄然抬头往里看去,木纱门里的人抬手丢给医官一样东西,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那是她的香囊。
果不其然,医官诚惶诚恐说道,“公子,这是催情迷香。”
小七冷汗淋漓。
那人了然轻笑。
这时候又有寺人来禀,说是王后娘娘身边的郭内侍来了。
那郭内侍恭谨禀道,“公子,娘娘的意思,万不能要北羌的铁骑落入良原君手里。”
那便是要阿娅死了。
再疼爱的外甥女,不也照旧得死。
“那便听母亲的。”
那人平静说话,疏离凉薄。
听周王后的,便是不留了。
郭内侍躬身应是,又问,“公子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那人只是道,“去罢。”
没什么可交代的,他甚至连问一问阿娅的死法都没有。
寺人很快走了,脚步声在木楼梯上踩出细碎轻微的声响。
隔着木纱门,那人又命,“兰台必有扶风的内应,再查。”
陆九卿应了,亦亟亟往楼下走去。
那亟亟的脚步声声踏在小七的心口,她一头的冷汗,心乱如麻。
兰台的内应不是别人,是她。
下药的人是她,见良原君的人也是她,兰台有扶风的内应,难道扶风就没有兰台的线人吗。
要查,自然能查个清清楚楚。
但若陆九卿再来,必是要盖棺定论了。
再过不久,医官也已拜别许瞻垂头走了。
木纱门推开,那人披着一件玄青的袍子出来,连玉带都不曾系,就堪堪地敞着怀。
他是八尺余高的身量,此时居高临下地立着,那赫赫威仪压得她不敢抬头。
她不敢抬头,也就不知他此刻的神情。
但粗粗一想便知,他此时必如十殿阎君,要命的罗刹。
其人并未说话,却抬手拽住了她的胳臂,她还没有站起来,便被拖进了室内。
脊背的伤口大约是被拉得大开,她低呼一声,疼出一身薄汗来。
忙闭紧了嘴巴不敢吭声,由他拉着不敢挣脱。
那人将她拖到湢室,一把丢进了浴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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