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建立在喜欢之上,倒也说得通。但一旦没了基底,失去了依托,所有处心积虑都将坍塌奔溃,变得毫无道理。
宋柏劳会疑惑也属正常,他怎么会想到,为了使这座空中楼阁得以延续,宁诗扯了一个多大的谎言来诓骗我。
我与宋柏劳这番纠缠,由朱璃开了头,宁诗断了尾,我们从始至终只能如同两具身不由己的木偶,傻傻被人操控。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问题并不犀利,却每个字都像戳在我伤口最痛处。
这七年来,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有我苦苦挣扎,只有我陈伤难愈。他转头继续自己的生活,将我像垃圾一样丢在身后。
就连我的怨恨,他都毫不知情。
我心里暗叹一声,道:你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和我结婚的不是吗?当初宁诗骗我说孩子还活着,想要回孩子就要嫁给你,传出朱璃订婚消息后,她才承认孩子早就不在了。你为事业,我为孩子,咱们各取所需吧。想了想,补了句,就算不是你,我也会同意。
他骤然黑了脸,我以为他要发火,等了片刻,他却隐忍着一个字没说。
或许看我一个将死之人可怜,又或者对我心里有愧,他的坏脾气已经许久没有在我面前展露。简直都快让我忘了,他曾经是个脾气多糟糕的人。
所以,只是因为孩子。可能忍得辛苦,他嗓音含着丝喑哑。
我淡淡道:是,只是因为孩子。
他点点头,垂眸不知琢磨什么,过了会儿又抬头问我: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我愣了愣,还没答,他又接着道,我是指除了孩子,你还有其他的心愿吗?
他问的突然,我也有些没想到,怔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重新取得烘培师证。
还有呢?
没了。
烘培师证他轻声念着这几个字,若有所思。
我也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临死前要帮我圆梦吗?
我看他应该没问题问了,低头继续读起报纸。
过了五六分钟,安静的病房内才再次响起键盘敲击声。
怀孕后我对信息素的气味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宋霄说这是正常现象,他当初也有这样的情况,这可能和孕吐一样,是反应强烈的表现之一。
各种信息素气味夹杂在一起,我作为beta无法适应,也不知道如何屏蔽这些气息,状态不好时,就会难受想吐。可只要宋柏劳在身边,他的信息素气息就会占据绝对主导,覆盖掉一切杂乱的味道,让我得以有片刻的喘息。
可能是骆梦白或者宋霄和他说了我的情况,最近他陪着我的时间越来越多,连晚上也会睡在病房。
我睡下时,他仍然在摆弄电脑,没有要睡的意思。
等我晚上口渴醒来,发现之前照着宋柏劳的阅读灯已经暗了,取而代之的是我床头的一盏小夜灯。沙发展开铺成了床,宋柏劳侧躺着睡在上面,可能实在腿长,整个人都微微蜷缩起来,显得有些委屈巴巴的。
其实我还有个心愿,但我觉得应该是很难达成了。
我想听宋柏劳亲口对我说:宁郁,对不起,当年没有相信你。或者我很抱歉当年那么蠢中了朱璃的计。要是配上他的痛哭流涕,那就更好了。
但以他这么个性格来说,我恐怕到死都等不到这一天。
再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出院过程十分顺利,只是当我走出住院楼要上车时,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我疑惑地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个穿着住院服的瘦弱男人,脸上有道狰狞的疤,还没完全褪红。一只手吊着三角巾,另一只手如同宋霄一般,拄着三脚手杖。
常星泽?我眯眼打量对方,认出来后诧异不已。
向平在养和医院治疗我知道,没想到常星泽竟然也在。而且还伤的这么重,差点叫我不敢认。
能说两句吗?他站在距我三米处问道。
我还没说话,宋柏劳一步挡在我面前。
不能。
常星泽自嘲一笑: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你可以在这盯着,绝不离开你眼皮底下。
宋柏劳冷声道:听不懂吗?我说‘不能’。
常星泽脸色一白,越过他看向我:你不想做个了断吗?
你宋柏劳又要开口,我抬手按在他胳膊上,他回头看我,挑眉道,你要跟他谈?
我轻轻嗯了声。
宋柏劳:两分钟。
最后争取到了三分钟,不能超过十米。
我与常星泽走到一旁空地,宋柏劳就抱着胳膊靠在车门上望着我们。
我对常星泽道:你要说什么?说吧。
常星泽摊开双臂,像是给我展示他的身体:还满意我们的报应吗?向平坐牢,我的脸毁了,脾脏摘了,手也断了。可以了吗?
我静静看他,半晌道:你如果只是说这些,那还是算了吧。说完我转身欲走。
常星泽急道:你得到了许美人,家庭事业双丰收,我失去了一切,我认输,你放过我吧!
许美人?
我止住脚步,看向他:什么许美人?
常星泽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脸上的疤也跟着扭曲:你老公花一千万买下的许美人,你不要说你不知道,太假了。
宋柏劳花一千万买下了许美人?
我略一思索,恍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那天跟我同场竞拍的是宋柏劳?
那头常星泽又道:你老公有权有势,我斗不过你。我以后绝不再招惹你了,你放过我吧。
我暂且将许美人的事放到一边。
我从来没有咬着你不放。严格说来,该是他们不放过我,你们今天遭受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不过是你们自作自受罢了。
今日种种,其实都可以归咎为欲望二字。两人贪心不过,什么都想要,最后满足不了心中的欲兽,才会落的如此下场。
常星泽惨淡一笑:是,我们自作自受。无论是你还是许美人,都是我们自作自受
我看了眼他的手,貌似比我还严重,不知道他这样以后还能不能做烘培师。
你好自为之吧。感觉三分钟也快到了,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转身离去。
回到车前,宋柏劳抬手看了眼时间,没说什么,直起身替我开了车门。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常星泽,几个月后,听说他举家去了国外。
许美人的事在我心中播下了疑问的种子。这颗种子迅速生根发芽,一路茁壮长大。虽说买什么是宋柏劳的自由,许美人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已经不存在但我还是很想知道,他大价钱拍下许美人的初衷。
总不见得,是他知道我也想拍许美人,所以故意和我作对吧?
暌违半个月,我又回到维景山。九嫂除了初见我时流入出一些激动,之后很快恢复平静,展现了良好的职业素养。
房间窗明几净,窗台上那盆含羞草仍旧鲜嫩水灵,看来经常有人打理。
宋墨由佣人抱着来看我,但因为他自己伤都没好要静养,很快被宋柏劳赶跑。
不能和妈妈一起睡吗?他瘪着嘴,和宋柏劳讨价还价,眼睛不住往我这边瞟。
宋柏劳不为所动:回去躺着。你以后每天只有早中晚各半小时探视时间,多的没有。今天早上的用完了,你中午再来吧。
gu903();宋墨转了转眼珠,似乎很认真地在脑海里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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