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接到调令的,是雷泽县那三位。
曹元归啧啧称奇:“真是毫不掩饰啊,哪有把一衙官员同时调走的?”
“奸党真就脸皮都不要了!”王畋气得拍桌子。
耿鼎臣只能报以苦笑。
职务调动也是要讲规矩的,不可能把官员全部调走,否则哪个来主持官府事务?
曹元归苦中作乐道:“我是无所谓,反正来雷泽县还不到一年。虽被迁往边僻之地,好歹选人给升了一阶,还能白赚两年磨资历的时间。”
三人的差遣没变,但寄禄官升一阶,也不算白给朱铭做事。
王畋说:“孙钱两家的土地,只丈量了半数,就这样扔下不管了?”
曹元归发狠道:“快刀斩乱麻,十天之内,把两家土地全部方完!”
耿鼎臣忍不住说:“钱家先祖是开国功臣,肯定不会真个有事。县衙那些胥吏,跟孙家牵扯太深的,都已经被太守抓走。剩下之人,悉数纳了投名状,已将孙家往死里得罪,真正该忧心的是他们。”
王畋说:“对,咱们三个,什么都不用管。只须催促胥吏做事,那些胥吏比咱们还更着急。”
“也要有个章程,”曹元归说,“孙家被清查出的隐田,勒令孙家三日内补税。孙家能做主的都被抓走了,又被马匪抢了一遭,哪里把税补得齐?”
耿鼎臣说:“无法补税的隐田,皆充作官田,全部发卖给百姓。周边土地,卖给其他村落的富户。中间土地,让孙家的旁支分走。”
王畋说:“钱家已经清查出的隐田,也可以分给钱家的旁支。”
你一言,我一语,三人商量着给孙钱两家埋雷。
一旦土地分给旁支,而且官府还给田契,就算孙钱两家的主宗无罪释放,归家之后也很难强行拿回来。这是利用土地资源,将孙钱两家从内部瓦解,让旁支跟主宗自己去斗。
三人讨论出决策,便把胥吏叫来安排任务。
胥吏们得罪死了孙家,果然比即将离任的县官还疯狂。几乎是全体出动,没日没夜的丈田,而且只算个大概,就把隐田贱卖给两族旁支。
旁支如果不愿买地,那就直接硬塞,购地款可以先欠着。等他们拿到田契,吃进嘴里的肉还会吐出来?
甚至没被抓的主宗子弟,也被强逼着分家立户,然后赊账低价购得土地。
钱家人无罪释放又咋样?他们早就破落了,朝中根本没有大官。一旦主宗掌握的土地锐减,家族内部又因争地而分裂,今后很难恢复往日风光,胥吏们也就不怕报复了。
三位县官,将县衙公使库钱瓜分,潇潇洒洒坐马车走人。
胥吏们也有得赚,在清田卖田当中,顺手可给自己捞几亩。
县官们离开之际,都头魏典骑马追上来,问道:“太守说,明年的地里脚钱定额70文,这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我这就行文落印,你拿去张贴到全县各处。”曹元归立即返回县衙,撰写公文的时候,还把日期标注为卸任之前。
至于明年啥情况,让继任的县令头疼去吧,到时候全县士绅肯定联合抗税。
做完这些,三人相视大笑。
他们被调去穷乡僻壤,怎么也要报复一番,方能发泄心头之恨。
三个家伙结伴前往濮州,去跟朱铭告别,顺便汇报情况。
“安远,新化,犍为,”朱铭叹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啊,耽误你们前程了。”
曹元归说:“我等都还年轻,就算明升暗降,终究还是升了一阶,今后有的是机会。”
什么机会?
当然是搭朱铭的顺风车,曹元归在刻意提醒呢。
朱铭立即画下大饼:“今日情谊,必不相忘,往后还要多多仰仗三位。”
有了朱铭这句话,曹元归、王畋、耿鼎臣顿时高兴起来。
能逼得蔡党如此调动县官,说明朱太守很有影响力啊。他们都只有三十几岁,而朱铭还不满二十岁,就算蔡京再活十年又如何?他们都等得起,今天抱上朱铭的大腿,假以时日必可飞黄腾达。
这就是结党,他们今后的身份,便是朱铭的门生故吏。
在濮州逗留数日,三人便结伴赴任去了。
秋社即将举行,王老志主动跑来拜见。
这厮穿着一身紫色道衣,脸色不怎么好看,因为他的徒子徒孙,正在被县官们调查。
霸占来的田产需要归还,隐匿的田产也要登记造册,还得给官吏行贿,避免被安上个妖人的罪名。
濮州四县,所有道观,被朱铭一朝打回原型!
“贫道拜见太守。”王老志端正作揖。
朱铭却惺惺作态,拉着王老志的手说:“道长何必多礼?伱是从四品六字先生,我只是正六品上州知州。道长的官阶比我高,应该我去拜访道长才对。”
宋代的州,有七等六格。
细分实在太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只须记得,四万户以上者为上州,二万户以上者为中州,不足二万户者为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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