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他有病
在上海的最后一天晚上,陆殿卿格外放纵,林望舒也很是投入其中。
她想,他们之所以这样,可能是因为回去北京就回到了原来的圈子,虽然陆殿卿说法院开庭就一定能离婚,但一天法院没宣判,他头顶终究有一道道德的紧箍。
他出身世家,家规森严,又分明是清傲自制的性子,如今和自己这样纠缠,他心里未必不矛盾。也只有出了四九城,出了那个熟悉的圈子,到了陌生环境,才可以彻底放松下来,恣意放纵,将那些束缚自己的道德规范全都抛之脑后。
飞机抵达北京的时候,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幸好他们在上海买了衣服,陆殿卿帮林望舒披上了外套,之后环着她的腰下了飞机。
他有专属的通道可以走,下了舷梯后直接过去,之后就上了一辆早已经准备好的车。
依然是孙助理开车,岳青副驾驶座。
陆殿卿握着她的手,低声哄道:“我给你安排好住处,你不要去那个朋友那里住了,确实不太方便。”
林望舒笑着道:“可我就想和我朋友一起住。”
之前几乎是飘在云里,现在回到北京城,就回到了现实。
她当然不愿意接受陆殿卿的安排,一旦接受了,那后面的许多事她也就没办法控制了。
她鄙视别人给雷正德当傍家儿,自己不可能以后就这么去傍陆殿卿。
她连雷家的媳妇都做不好,更不要说去给人当傍家儿,估计陆殿卿新鲜几天就把她给开除了。
陆殿卿倒是没再说什么:“好,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我送你回家。”
林望舒:“不用了,我有些累了,只想回去早点睡觉。”
陆殿卿:“那明天——”
林望舒笑道:“我出去这么久,明天肯定得去趟白纸坊,把我们买的那些礼物送出去。”
她顿了顿,笑道:“我代替我侄子侄女谢谢你,他们一定很高兴。”
陆殿卿看着她的笑,明白了,不过倒是没勉强,只是道:“希望他们喜欢吧,还有那些茶叶和补品,给婶婶吃吧。”
林望舒:“嗯。”
她没说,但他当然知道,这些她肯定不会提是谁买的,他在她那里就是躲在暗处的,见不了光。
于是他道:“那就等你从白纸坊回来,我再找你,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饭。”
林望舒:“好。”
等车子到了孟绸家附近,林望舒道:“你不要过去了,大白天的,太惹眼了,我自己去。”
陆殿卿:“你的东西?”
林望舒提议:“也没什么,就麻烦孙助理陪我拿过去?”
孙助理无奈,看向陆殿卿。
陆殿卿薄唇微微抿起,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林望舒笑着,声音很温柔:“孙助理帮我拎过去就行了,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现在先睡一会,回家好好歇歇。”
陆殿卿终于开口,淡声道:“孙助理,麻烦你把她送到家吧。”
孙助理显然有些不安,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过来,帮林望舒提着那些大包小包的。
到了门口,林望舒就请孙助理回去了,她一趟趟拎着那些东西进家门,这时候孟绸刚洗完澡打算出门,乍看到她回来,惊了一跳,再看到她买的那些东西,更是惊叹不已。
她不敢置信地道:“你,你发财了?”
林望舒那些衣服虽然已经扔了包装,不过上面还能看到标,都是很贵的国外名牌,还有手表以及护肤品香水,琳琅满目,那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
她突然明白了:“雷正德给你钱了?”
林望舒:“他给我钱?他现在敢给我都不敢要!”
在雷家,她都是花自己的工资,其实雷正德对她也还可以,会私底下给她各种钱,不过沈明芳会有意见,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干脆不要了。
孟绸倒吸了口气:“陆殿卿?”
林望舒颔首:“对。”
孟绸惊叹,羡慕不已。
林望舒打开,随手拿了一套护肤品给她:“给,这个是送你的,不用客气!”
孟绸惊喜:“真的?”
林望舒:“那是当然了,你看我买这么多,像是自己能用完的样子吗?估计都得放过期了!”
孟绸自然感激不尽,林望舒又把其它的拆开,陆续归置了,有一些地方特产和补品可以带过去白纸坊孝敬妈妈和哥哥,还有孩子的东西也都带过去。
至于其它的,随意先放着好了,她现在肯定不能用。
两个人都收拾好了,孟绸自然心满意足,她喜欢那套护肤品喜欢得不行了,那是进口的,一套那个顶她半年的工资,平时她想都不敢想。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那你们现在算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不可能嫁给他吗?现在就是玩玩?”
林望舒不在意地道:“稀里糊涂的,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去找我,我们就搅和在一起了,这事说不清楚了。”
孟绸:“你们谈过这个问题吗?”
林望舒叹:“我还没离婚呢,有什么可谈的,就算谈,也谈不明白。”
她坐在那里,心里有些茫然,想起来在庐山,他为自己编的花环,她很喜欢,一直带在身边,不过到了上海后终于干枯了,只好扔了。
她想,当他们一起站在云里的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他眼里确实是有自己的,而自己眼里也有他。
在那么一瞬间,他们就是一对神仙眷侣,彼此深爱。
甚至当他们一起去给侄子侄女买礼物的时候,她也会有一种错觉,也许他们真的有一对孩子,像是一对寻常为孩子挑选礼物的父母。
只是那一切都很虚无缥缈,就仿佛踩在云上,而他们却不可能真的永远生活在云上,总是要回归,要面对这惨淡的现实。
她便多少有些惆怅:“如果我年轻五岁,我会争取一下,就像你说的,想办法拴住他嫁给他,成为华工的老板娘,陆家的儿媳妇,那我不是一步登天了吗……”
孟绸从旁,攥着那让人咂舌的化妆品:“那现在呢?”
林望舒懒懒地躺下:“现在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你看,我的人生经不起折腾了,要是再折腾失败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望着上方那熏黑的天花板,这是和装潢优雅的宾馆截然不同的黯淡现实。
她叹道:“其实我知道如果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该怎么办,他的家里人,他的亲戚朋友,还有他,这些都有办法,这种工作我已经做过一次,失败的经验也是经验,我觉得我再来一次,成功的可能性挺大的……但是我累了,不想干了,我不年轻了,没有那个精气神。”
她有些疲惫,喃喃地道:“我不想被嘲笑,被鄙视,被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或者当小媳妇去讨好他们家里人,这些我都不愿意了。”
孟绸也就陪她躺在那里:“可是我最近特意关注了一些消息,他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好像没有任何男女方面的瓜葛,你可能是头一个吧?我觉得他对你还是挺在意的,你不是说你们很小就认识吗?他对你肯定有一些过去的情分。”
她劝道:“他对你这么上心,如果想娶你,总归有办法护着你的吧。”
林望舒却笑了:“可是我不想,我不需要他来拯救我,我不需要别人震惊地羡慕说你竟然傍上了陆殿卿,这算什么,我是那个灰姑娘吗,等着童话里的白马王子从天而降,赋予我一切,然后改变我的命运?我不想被别人拯救,好像有一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爱上我,我就成功了一样。”
孟绸呆了下,道:“我倒是希望有个白马王子呢……”
她看着自家熏黑的屋顶:“那我就可以拥有一切。”
林望舒:“可是白马王子凭什么要找灰姑娘,就因为她好看吗?”
孟绸无法理解地看她:“那你想怎么样?人家不是对你挺好的?你以为谁都能让陆殿卿这么宠着?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他已经对你足够好了!你醒醒吧,知足吧!”
林望舒却笑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他小时候就喜欢我,现在终于美梦成真,算是圆了他少年时的梦;也许因为我是他发小的妻子,所以这样更刺激,玩起来更有意思;我觉得可能这两个都有吧……不过那又怎么样,无论哪一种原因,他对我的喜欢都不会支撑他和我进一步,也就这样了。”
孟绸叹了声:“你不试试不争取,怎么知道不行?像这种男人,梦里才有呢,难道这不值得一试吗?”
林望舒疲惫地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现在对他的要求,无非是对付一下雷正德,这是他很容易就能做到的,至于他帮我买东西,说实话就算他给我买一卡车,那些钱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只要付出一些自己不需要太费力的,我就能高高兴兴的,这种就很简单很轻松,彼此关系也很惬意,大家都满意。但是如果我真想走到那一步,那我要的,他未必能给。一旦我想要的超过他能轻松给予的范畴,也许这段关系就不再愉快了。”
孟绸想了想,倒是也明白她的意思:“其实你还是很在意他的。他就像是一座金矿,因为在意,所以你不舍得使劲挖了。”
林望舒为她的比喻笑起来:“有道理,浅尝辄止,大家都高兴,如果非要穷奢极欲地挖,说实话,我很贪,很挑剔,甚至可能很古怪,他也许根本没法满足我,到时候反而彼此伤痕累累。”
孟绸叹了口气:“好吧,可能你们也就这样了。”
林望舒颔首:“对,不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要争取离婚,他会帮我,我想旅游想买东西,他会陪我会帮我出钱,再说他长得好,反正我也挺喜欢的。至于以后——”
“干嘛要在意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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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陆殿卿驱车过去王府井自己父母处。
自从他母亲七年前从香港回来大陆定居后,父亲便置办了这处宅子,位于王府井最繁华的地段,却闹中取静,布置清雅。
陆殿卿过去的时候,陆崇礼正送一位访客,那位访客也是有些身份的,平日还算熟悉,见到陆殿卿,忙笑着打了招呼,恭维虎父无犬子。
送走了客人,陆殿卿恭敬地和陆崇礼问好,不过陆崇礼神情却颇为疏淡。
“你最近出差了一趟?”
“是。”
“去哪里?”
“走了一趟南方,深圳上海都转了一圈,顺便去庐山玩了玩,我还带了一些庐山的茶叶,请父亲尝尝。”
陆崇礼微微颔首,当下和陆殿卿一起进去院子。
云菂正指点保姆调制着一种养身汤品,看到儿子来了,自然惊喜,笑得温婉,忙让儿子进了厅中,又让保姆上茶。
一家子人分座次坐下后,陆殿卿才打开提来的盒子,从里面掏出来茶叶:“我记得父亲提过,说这个茶叶倒是也能入口,贵在新鲜,所以带过来给父亲尝尝。”
云菂笑着点头:“对,你父亲是说过庐山的茶叶还不错,难为你竟然记得,特意买了来。”
陆崇礼的眸光扫过那盒子,目光却落在了一处:“那是什么?”
陆殿卿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过去,便看到了一块透明塑料包装着的橡皮,上面还印刷了精美的白雪公主图案。
这应该是给林望舒侄女买的,各种图案都买了,估计收拾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掉进这个盒子了,他记得当时林望舒还说少了一个花色,找也没找到。
他薄唇动了动,一时竟然不知道作何解释。
云菂看着这个,也疑惑起来,她拿起来仔细研究了一番:“这是不是小孩用的那种橡皮擦?”
家里没小孩子,他们家就是一个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的清雅世界,这种花花绿绿的幼稚东西自然距离他们很遥远,平时见都没见过。
陆殿卿微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可能是吧,怎么会在茶盒里?”
他做作地皱眉:“这茶盒该不会是被拆开过吧?这茶叶扔了吧,万一有什么问题呢。”
陆崇礼抬眼看他,淡声问:“最近工作很忙?都忙什么,去了一趟南方,有什么想法?”
陆殿卿见他问,便说起上海开会的事,又提起现在国内机械工业的科研投入情况,大致讲了讲,于是这橡皮擦的事再也没被提起。
最后话题自然提到了这次陆崇礼的职位变动,对此,哪怕面对儿子,陆崇礼也非常含蓄低调,并不多提,反而淡声道:“殿卿,你年纪也不小了,许多事,我相信你心里有些成算,你也不是需要我提点你什么的年纪了。”
他顿了下,道:“况且,我说了你也未必听。”
陆殿卿听这话,便低首敛眸,恭敬地道:“父亲有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云菂从旁,笑叹道:“崇礼,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要提这些了,不要说殿卿,我听着都头疼。”
一时她望向陆殿卿,温声道:“殿卿,晚上你想吃什么,让你父亲亲自下厨给你做,你父亲现在厨艺见长,你可以尝尝。”
陆殿卿却道:“母亲,不用了,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去单位随便吃点吧,就不劳烦父亲了。”
陆崇礼见此,也就颔首:“好,那你去忙吧。”
云菂微怔,待要说什么,陆殿卿已经起身,恭敬有礼地向父母告辞。
等陆殿卿离开,云菂无奈地看着陆崇礼:“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儿子已经快两个月没过来了,来了后,你就非要教育他吗?他是你儿子,不是你的属下,也不是什么犯人!你为什么要用怀疑的目光审视他?你不想他,我却很想他,你非要把他赶得远远的吗?他连一顿晚饭都不愿意和你一起吃,你明白吗?”
陆崇礼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神情轻淡地看着妻子:“你认为他不过来,是因为我说的话吗?”
云菂:“我不管是因为什么,但我希望儿子下次过来,你少说话,多做事。”
陆崇礼挑眉:“既然你提了要求,可以,下次他来了我不说话。”
云菂叹息:“其实他这么大了,他想做企业就让他去做,怎么了?他现在做得那么成功,你不是脸上也有光吗?无论他做什么,他总是能那么优秀,这就够了!你对儿子不满意,我却很满意。这几年,你和他关系这么僵,我怎么调和都没用,你说我能说什么?我不明白你们父子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你看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和我们说,他就是故意想躲着我们。”
说到这里,她有些哀伤:“你不想要儿子,我还想要,我想他陪我吃一顿晚饭,这个愿望很奢侈吗?”
陆崇礼看着自己的妻子,默了很久,哑声道:“并不是我要针对他,是他一直和我别扭。”
云菂:“他怎么和你别扭了?你多大了,你和儿子计较这个有意思吗?下次他过来,你别的不许说,你对他多笑笑,拍拍他肩膀,就说你给他做了几道菜,和他亲热亲热不就行了!”
陆崇礼有些无奈地道:“那他可能觉得我应该去医院看看了。”
云菂:“那还不是怪你,他疏远你,错的只有你。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了,我不在那些年,你到底怎么养儿子的,你到底尽过一点当父亲的责任吗?”
陆崇礼微怔,半晌没说话,之后他捏起旁边印有白雪公主的橡皮擦:“其实我建议你多想想,你儿子提着的礼品盒里,怎么会有这么一块橡皮擦,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巧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云菂打量着那橡皮擦:“总不能他找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一个上学的孩子?那估计得比他年纪大很多吧?或者他找了一个女学生?中学生?他不至于干这么荒唐的事吧?”
她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说他包养什么女人,我是不信的,他不是这样的孩子,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相信他。”
陆崇礼:“孩子?你要知道,他已经三十四了,他不是你眼中的孩子了,他这次出门都做什么了,可是瞒了个滴水不漏,他甚至把老三那里都打点好了一起瞒着我们,你不要把你儿子想得那么纯良。”
云菂看着他,坚持道:“我儿子永远是我的孩子,他就是本性纯良,有问题吗?你以为他像你一样吗?”
陆崇礼无奈,微吐了口气,道:“可以,没问题。你既然相信他,那我也愿意和你一起相信他,并且尊重他。他的事情,我不会派人特意去查,我们拭目以待吧。”
之后,他垂眸看着桌上的茶盒,声音轻淡而有分量:“不过一旦被我发现他胆敢为非作歹,那我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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