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无数看不清的阴影在宴会厅里晃动,分不出究竟是人还是其他什么。
粘稠液体在地面墙壁上涌动喷发,像液态化蚯蚓。细微声响隐藏在宾客们尖叫惊呼声的底层。
却没有逃过余荼的耳朵。
余荼目光瞬间锋利,她一把撕开曳地鱼尾裙,迅速起身冲向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还不忘顺手猛推了一把旁边的宾客。
在一片昏暗下突然被什么东西袭击,宾客吓得肝胆俱裂,崩溃嚎叫求救。
“有鬼,有鬼啊!!”
那宾客慌乱之中张牙舞爪,撞到了旁人身上,引得不明所以的旁人也跟着一起尖叫起来。
恐慌迅速蔓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们只听到其他人的喊叫,内心惶惶,又被慌张乱跑的人撞到,引发了新一轮的恐惧。
连锁效应之下,整个宴会厅充斥着尖叫声惊呼声,到处都乱做一团。
杂音却刚好隐蔽了余荼的行动。
她双手向下,利落从红裙下方的战术束带中抽出双刀,在手中划过一圈刀光,果决冲向声音来源处,毫不迟疑出刀——
“噗呲!”
像装满水的水球被戳破,液体倾泻满地。
余荼动作不停,连回身确认结果的动作都没有,她继续猛冲向前,凡是她所经过之处,双刀利落干脆的翻飞在她手掌间,灵活的仿佛是她本身。
而一声接一声的液体乍破之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向余荼靠近,发出“嗬嗬”如同示威的声音。
余荼面无表情,即便在黑暗中不能视物也不影响她的动作,反而更加提升了听觉带来的精准定位。
红裙飞扬在半空烈烈翻滚,快得如离弦之箭,只剩下在宴会厅中反复折射横冲的残影,敏捷避让开人类,刀刀取怪物性命。
双刀在手,不过一分钟,余荼就杀穿了大半个宴会厅。
她在心中默默计算着秒数,倒计时来电的时间。
黑暗成为了杀戮的庇护色。
不过,不是怪物对人类的人。而是守卫人类的狂者,对怪物单方面的屠戮。
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商南明早在祈行夜断电之前就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因此在黑暗降临时,他是整个宴会厅中最平静的那个。
在祈行夜给出信号时,他就立刻闭上了眼让自己的视觉适应黑暗,直到断电才重新睁眼,远比其他人更快的看清了身边情形。
包括那抹在黑暗中犹如厉鬼般的血红色。
商南明不喜欢余荼,但这并不会影响他在工作上与余荼的配合。他立刻反应过来余荼的行动,果断抽出贴身匕首,同样加入了被尖叫声掩盖的战场。
一个个不明物体被一刀割喉倒下,化作一滩血液,悄无声息的在地面上流淌,再复起不能。
血液被厚实昂贵的地毯吸收,没有发出任何流淌的声音。
商南明隐约看到地面上倒着的,是一个人的轮廓。
只是不知是力道太重斩断了头颅,还是被阴影覆盖无法看清,那人影……没有头颅。
只有一副扭曲狰狞的躯壳,倒在宴会厅的地面,又被慌乱奔跑的人们一脚踏碎。
黏腻的触感从鞋底传来,脚下像陷入了沼泽,似乎有鬼从地板下方浮出来,死死拽住了脚腕。
不小心踩爆了尸体的宾客瞬间浑身僵直,冷汗津津,她瞪大了眼睛不断颤抖,好半晌才像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样,猛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开始有人试图冲向宴会厅大门,想要从大门逃生。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有人在尖叫,自己身边有人在跑,在逃命,自己也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攻击。
也许是鬼,也或许只是谁不小心甩过来的手臂打到。
但现在真相已经无所谓了,没有人有时间在意,最重要的只剩下逃命这件事。
商南明眼看宴会厅失控,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可能在徐丽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近对方。
打草,已惊蛇。
他果断一把扯过桌子上的桌布,用来将满地还剩余隐约轮廓的污染物包裹住,随手塞进桌子强烈的恐慌。
顿时杯盘鲜花掉落摔碎在地面,碎裂声清脆。
可在如此的混乱之中,已经无人在意。
前一刻还在水晶灯和悠扬音乐下盛开绚烂的花朵,已经混合着水晶花瓶的碎片被人踩碎,零落成泥,殷红如血。
宴会厅门口很快聚集了很多人。
人们一窝蜂的堵在门口,谁都想要出去,但慌乱之下,却很少有人能保持清醒判断,越是紧张越出错误。
向内开的大门反而被人们死死顶住,不断有人试图向外冲撞,但为了彰显品味奢华的紫铜包厚重实木的大门,却在此刻反而成为了金铡刀,任由人们如何用力也佁然不动。
即便有人想起来这门是应该向内开的,大声提醒众人一起向后几步让开空间开门,却也没有多少人听到。即使听到,高度紧张下失控的大脑也无法处理信息。
但最先喊出声的人很快就后悔了。
有的人后退想要让开空间,后面新涌过来的人却毫不知情,依旧在向前推挤,反而和后退的人形成了对流冲撞,使得人群更加混乱。
有女士高跟鞋断裂,惊呼中摔倒,黑暗中却没有人看到,依旧在向前,反而被绊倒摔向地面,挣扎中本能拽向身边人想要求助,却反将身边人一并拉扯着摔了下去。
踩踏,拥挤,尖锐的哭喊和慌乱求助……
不论是宴会厅里的饭店服务人员还是宾客,此时变成了打了死结的一团绳子,混乱捋不出头绪。
即便外面的人意识到不对想来施救,但无论怎么推也推不动向内开的大门,刚勉强露出一条缝,立刻就会被里面重新冲撞关闭。
“快!快想办法供电!”
经理气急败坏:“找人去打开宴会厅其他出口——立刻去!跑着去!”
“知道这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吗?但凡一个出了问题,饭店名声都要受损,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宴会厅外的人们焦头烂额寻找解决办法,宴会厅内在哭喊。
场面一时间僵持,情形不断下滑。
但他人如何,余荼完全不在意,她眼中唯一的猎物就是徐丽丽。
双刀杀穿了四周身披粘液的黑色生物,见场面越搞越大,余荼干脆放开了战斗,不再只局限于更利于隐匿的无声冷兵器,而是抽出腿上和腰间绑着携带的枪支,一手持刀一手开枪,任何妄想挡在她面前的生物,全都被她精准开枪杀死。
那些形状怪异的生物直挺挺摔下去,却连痛呼声都没有,立刻无声无息融化在了地面上。
很快,又有新的生物从地面聚集而起,再次扑向余荼。
锋利刀锋毫不留情收割着这些生物的性命,腥臭液体飞溅,余荼眼眸一眨不眨,始终牢牢锁定住徐丽丽的方向。
刀光泛着蓝色的光,高温淬火下锻造到极致的锋利轻薄。
但比刀光更冷的,是余荼的眼眸。
血色长裙在身后如海浪滚滚翻飞,点缀碎钻的高跟鞋坚定踏出步伐,鞋跟也成为杀死攻击者的武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在她追逐猎物的路上。
徐丽丽似有所感,猛然抬头,脖颈转过180度正安在后背,冷冷看向余荼的方向。
在宴会厅的混乱中,她却是唯一一个稳坐泰山的人,高坐主位冷眼看着满场逃跑和尖叫的可笑举动,像高高在上的神,嘲讽被区区死亡吓破了胆的人。
直到余荼靠近。
刚刚还挂在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徐丽丽褪去在外人面前的伪装,重新变回了那个不被任何人所知,却在暗中悄无声息造成了无数人死亡的危险人物。
“你是谁?”
徐丽丽冷声问:“你不是一直追在我身后的那群废物,他们不会有你这样的身手。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和我相同的气味……你是谁?”
余荼高抬腿旋身横扫,密集包围住她的生物顿时倒下一片。
而在长发与裙摆旋转如盛开怒放花瓣的瞬间,不等重新看向徐丽丽,余荼已经仅凭着徐丽丽刚刚的声音确定了她的位置,反手果断开枪。
“砰!砰砰砰——!”
弹.夹被清空。
余荼这才旋身向徐丽丽的方向,稳稳落地站住身形。她将枪械敲向自己腰间髋骨,利用骨头的力度硬生生敲开弹夹扔掉,随即咬住匕首腾出手,利落换上了新弹夹,再次指向徐丽丽。
整个过程,甚至只有五秒钟。
她掀了掀坠挂着血珠的浓密眼睫,似笑非笑看向徐丽丽:“我是……”
“杀你的人!”
话音未落,余荼整个人已经如离弦之箭,猛冲向徐丽丽,快到只剩鲜红残影。
所有忽然拔地出现的生物都逃不过余荼一刀,她紧紧锁定徐丽丽,枪弹不停,精准打向徐丽丽的头颅,每一枪都打在前一枪的弹孔里,瞄准同一个位置接连不断的射击。枪声沉稳,连绵不绝。
余荼经过之处,弹夹和血污残骸散落。
有生物再次从地面升腾而起,从余荼身后抓向她,想要阻碍她的行动。
却忽略了自己的身后。
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手中匕首利落划过,快速解决了所有妄图向前的无头类人生物。
商南明垂眸,看向倒在自己脚边的尸体。
它们在融化。
像高温下的沥青,变作黑乎乎的一团,渗透进地面之下,与地面原本的液体痕迹融为一体。
又再次从地面长出。如不断生长的韭菜,野火杀不尽。
但那些生物长出来一次,商南明就面无表情收割一批,确保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妨碍余荼。
余荼在前冲锋,商南明便掩护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唯一的问题是……
商南明在攻击的间隙停下身形,环视四周,却没有看到祈行夜的身影。
以他对祈行夜的了解,对方绝不会放过这样“有趣”的经历,对他人来说危险恐怖的宴会厅,对祈行夜来说,却是难得的绝佳游乐园,最适合满地撒欢,找这些无头类人生物玩耍。
更何况余荼在这里——虽然商南明不想承认,但祈行夜确实对余荼的战斗状态极为感兴趣,早在汇合之前就迫不及待想要与余荼联手作战。
最期待的,本应该最活跃的那个人,却无声无息,甚至宴会厅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商南明皱眉。
祈行夜……怎么回事?
他看向余荼,打定主意等余荼得手,就立刻折身去寻找祈行夜。
余荼一把拽向徐丽丽,纤细白皙手掌此时却钢钳一般紧紧掐住对方脖子,硬生生将对方从座椅上拽了起来,举到自己眼前的高度,冷冷与其对视。
再次更换满弹夹的枪,重新指向徐丽丽的头颅,枪口甚至与徐丽丽头颅上的伤口贴合。
脑袋上破了硕大的洞,却没有血液流淌。
徐丽丽甚至在笑。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徐丽丽含笑仰头,在绿色安全灯光的照耀下,她扯开笑意恣肆:“算命的说我命硬,我克死了父母又克死所有人,到头来自己始终活得好好的,还没谁能杀了我。反倒是那些与我作对的人,听说他们死的很惨——你看过他们死时的模样吗?可爱极了。”
“你想要杀我?”
她低低笑起来,面对这样几乎必死的绝境,却依旧从容,恍若好友闲聊:“如果你愿意把名字告诉我,我很乐意在你葬礼的时候,送个花篮给你。”
徐丽丽丝毫不在意顶在头上的枪口,她身躯前倾仰头靠近余荼,视线顺着余荼的额头,眉眼,一直滑落到余荼的唇上。
她歪了歪头,贴近余荼耳侧,如情人呢喃低语:“亲爱的,你喜欢白菊花,还是黄色?”
回应她的,是余荼毫不留情一拳。
同时送来的,还有直直插.进喉咙的刀锋。
对于寻常人而言,几十发特制大口径子弹,足够将脑袋像西瓜一样崩得稀巴烂了,但徐丽丽却只是脑袋上开了个洞,并且对她本身的行动毫无影响。
本应该割断了颈动脉导致几秒间死亡的刀,也对徐丽丽毫无作用。
好像只是新得的项链。
徐丽丽笑了起来,漂亮的眉眼间满是嘲讽:“看来天意要我活着。怎么办?你还有其他没有用上的手段吗?”
余荼却只冷呵一声:“天意?”
“只有我意——!”
低喝瞬间,她力量暴起,抓住徐丽丽的头发猛地向地面撞击而去,同时另一把刀狠狠杵向对方心脏,搅碎了胸口整片皮肉。她伸手顺着徐丽丽胸前大洞向皮肉
噗通,噗通……
手掌握住心脏,迅速收紧。
徐丽丽惊愕瞪大了眼睛,终于出现了慌乱之色:“你……”
“噗呲!”
心脏被捏爆。
终于,有鲜血顺着徐丽丽的胸前伤口,蜿蜒流淌下来,脏了余荼裙摆。
余荼缓缓从徐丽丽的胸膛里抽出手掌。
鲜艳的血液染红了漂亮白净的手掌,碎肉卡在指缝间,血液从指缝中流淌,而在手掌里,破碎的心脏依旧被她牢牢抓住,没有给徐丽丽任何可能的翻身机会。
“你这样的人,心脏,也是红色的吗?”
余荼居高临下睥睨,音色昳丽却淬了冰:“怪物就好好做个怪物,偏学人杀人。你杀人,所以,我杀你,徐丽丽。”
徐丽丽美目瞪得老大,死死看着余荼不可置信。
余荼却根本不给她恢复的机会,手掌重新抓向她的头颅,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底。
一枪杀不死,那就直到杀死为止。
就在这时,突然有重物从斜里冲向余荼,狠狠砸向她的要害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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