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尾蛇深潜入祈行夜的记忆,想要从他的记忆中,找到能够杀死他的关键。
却误打误撞,让祈行夜记起了自己的幼年。
他的记忆,被大脑修改过。
“当我父母车祸的时候,我就在那里,你也在。是吗?”
祈行夜笃定:“你知道真相,一直都知道。”
那甚至不是车祸,是……污染。
商南明捂着自己的伤口,沉默一瞬,还是点了头:“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祈行夜问:“不告诉我,我父母其实是死于污染,我也在那起事件中失忆并受伤。”
商南明平静垂眸:“抱歉。”
“但,保密,也是为了保护。”
“如果你无法原谅我,等你平安回到调查局,也可以申请离开。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找到了你一直想找的。”
商南明认真道:“成为普通人,远离污染,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也是好选择。”
祈行夜却嗤笑:“在经历过那些事情后,怎么还能幸福?”
“商南明。”
他歪了歪头,认真问:“你为什么会以为,没有你,我会幸福?”
这话歧义太大,让刚刚直面污染也毫无惧色的商南明,瞬间瞳孔紧缩。
“祈行夜,你……”
他张了张口,却没说下去。
就被祈行夜打断:“我有直觉,你没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我。商南明,你是个坏人,总想着自己替别人去死,把痛苦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别人活下去。”
他平静敛眸,道:“所以,别想着能把我排斥出调查局。”
“我要亲自看看,你隐瞒我的,究竟是怎样的真相。”
只是微湿了眼角。
霎时间,商南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击中了,微酸发软。
他向前一步,几乎要抵御不住祈行夜带泪的目光。
但就在这时,已经破碎成齑粉的衔尾蛇尸骸下,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祈行夜瞬间捕捉,目光锐利转头看去。
那缝隙散发着微光,就在地面上横亘,一开始只是微小到如同划痕的一条,却很快开始迅速延伸,缝隙凭空出现,并开始扩张,愈发长且宽。
缝隙后,却是无尽的黑色星云。
它们在向祈行夜脚下蔓延。
逐渐开裂的缝隙后面,很快传来了声音。
咕噜,咕噜,什么在转动。
突然间!
一只眼球紧紧的贴在缝隙后面,透过缝隙向这个世界望过来。
祈行夜立刻浑身紧绷,第一反应去拽商南明:“小心!”
自己却冲向缝隙。
那不是墙壁或地面的裂缝,反而横亘时间与空间,更像时空之间的缝隙。
当祈行夜不小心与硕大眼珠对视,不可抑制的想起先前衔尾蛇的问题。
——你是这个世界的,还是另一个。
——你怎么绕过界壁?你是界壁的狩猎者?
祈行夜陡然一惊,立刻冲向缝隙后的眼球。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没来由的,他产生了一股要和它厮杀竞争的征服感。
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缝隙扩张得很快,眨眼间已经变成了能容人通行的宽度,眼球也骨碌碌转动着,打量这个世界,并且想要通行。
却被祈行夜突然拦在缝隙前。
他伸手抓住缝隙两边,看不见的“墙”在触手时有灼烧的错觉,像烧穿皮肉筋骨,痛得让人本能想要放手。
祈行夜却咬牙撑住了,抬头冷冷与眼球对视。
“想过来?你打算做什么?”
他嗤笑:“想得美——滚!”
祈行夜双手分别抓住缝隙两边,咬紧牙关骤然发力,毫无保留的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甚至半个身躯都为此而浸入了看不到的墙壁中。
火焰。
灼烧着他的灵魂,每一寸皮肤上都点燃不存在的火光,快速烧蚀着他,痛得每一秒都让他想要放弃。
但祈行夜的脑海中,另外一个声音却越发清晰——商南明,在你身后。
如果你退了,你身后的商南明,会死。
不论缝隙和眼球究竟是什么,一旦灾难发生,距离眼球最近的两人,一定会首先承受冲击。污染杀不死祈行夜,但,商南明呢?
祈行夜的眼睛瞬间阴沉,黑沉得像一潭冷水。
商南明成为支撑他的钢骨,他再无犹豫,低声嘶吼着,用尽所有力气将分裂的缝隙向一处合拢。
本来分裂并一直在不断扩张的缝隙,竟然真的被祈行夜拽动了!
它合拢得很慢,缝隙后面的黑色星云更加狂暴,无数粒子都焦急的想要冲过来,想要赶在缝隙合拢前冲进这个世界。
奈何祈行夜独守缝隙。
一人当关,万夫莫开。①
他死死咬住牙关,唇边鲜血蜿蜒。肌肉紧绷到极致,有已经撕裂的错觉,剧烈的疼痛像可怕的酷刑,缝隙在烧蚀他。
不论是身躯还是灵魂。
眼珠颤动,星云嘶吼。
却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祈行夜关闭缝隙。
“滋——————”
拉长的白噪音像电流的轰鸣,震耳欲聋,刺得人头痛欲裂。
却听“咔嚓”一声极轻微的,藏在电流声
然后,缝隙在祈行夜手下,彻底合拢。
眼珠消失。
星云被挡在缝隙后。
缝隙重新化为一道白光,越发细瘦无力,最后闪了闪,无力的衰弱下去,彻底黯淡不见了。
一切重归原位。
确认了的一瞬间,祈行夜登时脱力,踉跄坠向地面。
早有担忧而一直注视着祈行夜的商南明,立刻冲过来,将他揽入怀中,没有让他摔下去。
祈行夜抬了抬眼,看到是商南明后,缓缓放松下来,在他怀中变成软绵无力的一团,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这是个带血的怀抱,却足够坚定温暖,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因为有商南明,所以他知道,有人永远会为了他奋不顾身,接住将要坠落的他。
他不必再担心……
祈行夜的眼睛发沉,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看向商南明,但却还是被涌上来的疼痛和疲倦吞噬,拉向黑沉的睡梦。
他拽着商南明的衣襟不肯放手,像孩童拽住能让自己安心的人,想要在醒来后第一个看到他。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往日里拿枪拿笔,定下无数生死的手,现在却极尽轻柔,握住了祈行夜的手,将他包裹。
“睡吧。”
商南明俯身,在祈行夜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珍惜的将他圈入怀中,愿为怀中人抵御任何疾风骤雨。
“我就在你身边,哪里都不会去。”
“等你再次睁眼,暴风雨就会过去,雨过天晴。你看到的,还是那个你喜爱的人间……行夜。”
祈行夜唇角慢慢勾起,他放松下来,终于歪在商南明的怀抱里,侧耳贴着他的胸膛,枕在他平稳的心跳声中,坠入梦乡。
“轰隆隆——”
地面在颤抖。
被侵蚀后无比脆弱的地下空间摇摇欲坠,核设施将要坠毁。
在坠落如流星的砖石尘土中,商南明将祈行夜打横抱起,平稳穿行过地底末日,带着他,回到他所爱的灿烂人间。
就像以往每一次,他是祈行夜永远坚实的后盾。
世界在坠落。
商南明……
祈行夜轻声含混的嘀咕,他在笑。
…………
等祈行夜再醒来,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像是几辈子没有睡过觉那样疲惫,柔软的床铺成为了最好的抚慰剂,让祈行夜在逐渐脱离睡梦时,还恋恋不舍,不想就这样醒来。
最先感受到的,就是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枝头叽叽喳喳的鸟鸣,围墙外自行车悠闲从容的铃声,互相道早安的问好声。
祈行夜打着哈欠,懒洋洋的长长抻了个懒腰,在宽大的床上抻着长腿把被子踹得奇形怪状,这才笑着慵懒睁开眼,打算拥抱阳光。
结果一睁眼,就看到头顶一双眼睛。
“!!!卧槽!”
祈行夜一惊,差点从床上翻下去。
“诶?老板,老板你醒了!”回应他的,却是惊喜的声音。
嗯?这声音有点耳熟?
他紧紧抓着被角警惕看去,才发现站在他床头的是明荔枝那个小傻蛋。
小傻蛋完全没发现自家老板溢于言表的嫌弃之情,还在快乐于他终于醒了这件事,大呼小叫的向门外喊。
祈行夜:“……用不用我给你借个鼓锣,你好敲锣打鼓向街坊邻居宣告一番?”
明荔枝笑得两个酒窝甜滋滋,见齿不见眼:“老板你都睡了十天了,终于醒了。”
“你要再不醒,我都快以为你死了。”
祈行夜:“……?”
“谢谢,这真是一份真诚的祝福。”
明荔枝嘿嘿傻乐,蹬蹬蹬跑下楼,去和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我们老板没死,他活啦!
独留祈行夜一人在身后尔康手,试图把自家丢人的小傻蛋拽回来。
但他慢慢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祈行夜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紧张危险的战斗中,将要倒塌的地底空间。
可怎么一等他睁眼,人已经睡在自家侦探社里了???
别说地底了,连国家都换了一个。
哦——衣服也换了。
祈行夜瞬间捂紧胸口,惊恐:谁换了我的衣服?!
衣服疑云,比睡十天的事实还恐怖。
“放心,没人动你。”
咬着慵懒音色的女声传来。
祈行夜抬头,就看到宴颓流懒洋洋的抱臂斜倚在门外。
“你的衣服是商南明给你换的,别人什么都没看见。担心什么?”
她扬了扬下颔,指着祈行夜那副紧紧捂着胸口,大有要保护自己清白到底的模样,嘲笑道:“连死都不怕,拿自己冲上去堵窟窿的人,竟然害怕换衣服?”
祈行夜:“那能一样吗!”
“等等,为什么商南明给我换衣服,我就不用担心了?”
他惊恐:“那不还是被看光了吗!”
宴颓流翻了个白眼:“搭档这间,有什么好顾虑的。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这位3队副队长看起来快要嫌弃死了:“战场上能活着回来就行,你是在向明荔枝学习怎么做豌豆公主吗?”
“豌豆侦探。”
祈行夜:喵喵喵??
“不过。”
他的笑容回落:“你怎么知道堵窟窿的事?”
宴颓流耸耸肩:“你在这里倒是没心没肺的大睡了十天。这十天里,世界都要被翻了个了。”
“完整体衔尾蛇,最后被定为A级。灾难报告里,商南明对你大加赞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
她很嫌弃这种公开撒狗粮秀恩爱的行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赞美诗,而不是灾难报告。”
祈行夜:“?”
咩的,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他起身想要下床,却腿一软,站立不稳摔了下去。
“咚!”的一声,眼泪都出来了。
宴颓流不是商南明,她不会伸手去救更不会心疼,不仅只在门边看热闹,还挑了挑眉,神情古怪:“商南明做的这么狠?”
“你这十天……是睡了十天,还是被睡十天啊?”
祈行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在骂我。”
“换衣服,出去等,不许靠近。”
他快要被宴颓流调侃死了,恶声恶气的关门,将宴颓流嫌弃又兴味的眼神挡在门外。
宴颓流也不恼,斜倚在墙壁上,淡淡道:“菲利普斯死了。”
祈行夜的动作一顿。
他和这位A国的应急司司长算不上熟悉,但也算是同行过一段路,比陌生人的死亡更加感触。
“怎么死的?”
宴颓流:“余队杀的。”
祈行夜系扣子的手抖了一下,惊愕转头:“啊?”
宴颓流却懒洋洋道:“记得向余队道谢,如果不是她,现在死的就是你了。”
祈行夜不记得了。但他在离开地底核设施之后,一直都处于昏迷脱力的状态,对周围环境无法设防。
商南明虽然一直护着他,但毕竟他是调查局的现场指挥官,如此庞大的灾难,一切都需要他来调度,总有一眼看不到的时候。
菲利普斯就是那个时候靠近祈行夜的。
说起来,菲利普斯能从污染中幸存,还要感谢祈行夜。
几乎所有A国特工局的特工,都被困在实验室和二维世界中,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只能绝望等死。
污染却因为衔尾蛇的死亡,乍然溃散。
当时还活着的那些特工,也得以脱离污染,回到现实。
特工局没有被告知详情。
事实上,商南明没有将地底发生的事,详细告诉任何人。
但菲利普斯长久的在这片黑暗中生存,敏锐嗅觉让他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不管究竟发生了什么,扭转局势的,就是祈行夜。
一个可以平息灾难,彻底扭转局势转危为安的人物,不仅对污染具有杀伤性,对人,对特工局,也会如此。
菲利普斯从未如此遗憾过,这样的天才人物,竟然不是自己国家的人,甚至几次三番拒绝了他的招揽,坚定的跟随京城方面的调查局。
他知道,如果有朝一日两国冲突,祈行夜一定是他重点关注名单的第一行。
与其放虎归山,未来的某一天后悔,不如现在就出手。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做不了朋友,那就不能留给他成为敌人的机会。
但就在菲利普斯伸手向昏睡中的祈行夜时——
“想要杀他,问过我了吗?”
余荼鬼魅般出现在菲利普斯身后。
不等他转身看清她的脸,余荼已经手一扬,掌中匕首干脆利落划开了他的脖子。
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像没有来过那样。
祈行夜听得目瞪口呆:“你们,杀了个应急司司长?”
他倒不至于会为菲利普斯的死亡而怎样,问题在于——“这算是国际冲突了吧?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A国特工局位高权重的人物。”
“嬴大洲会哭的吧?真的会哭给你看啊!”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外交长官和5队,一直都不喜欢3队了。
看宴颓流这习以为常的程度,类似的事情以前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并且操心程度直线上升……嬴大洲能喜欢就怪了。
宴颓流耸耸肩,无所谓:“那只要不被发现,不就好了吗。”
祈行夜:“???”
“只要没有人知道菲利普斯和3队有关系,那争端就涉及不到我们。3队根本不存在,难道菲利普斯是被鬼魂杀死的吗?”
宴颓流笑了:“污染现场死了那么多人,怎么知道,菲利普斯不是死于没有被清理彻底的污染物呢?反正在衔尾蛇灾难中,特工局派去的人几乎死得差不多了。”
“如果A国生气,那就多在防范污染上用点心吧。”
她懒洋洋道:“你可是连余队都没能成功挖过来的人物,怎么能便宜了外人?余队亲手杀菲利普斯,是他的荣幸。”
“队长亲自出手,怎么不算是对一位司长的尊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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