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无人。兼之夜色深浓,楚玉索性便撤去了光线折射,独自慢行至从前的居所。
她从前居住的院落也几乎是与从前一个模样,就连院名都不曾改动,楚玉见此便不由得感慨此间的新主人实在太懒了,竟然就换了下门口的牌匾,内里一切照旧。
轻轻地开启旧日房屋,屋内打扫得很整洁,但一看便知道是许久没人住的冷清模样。楚玉轻叹一口气,回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的卧室,床竟然也是原来的家具。
当初就是在这张床上,她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容止。
那时候她万万不曾料到,后来的波涛起伏,生死颠沛。
楚玉走过去坐在床便,忽然倦意上涌,仿佛这一路行来的疲惫都全数涌了过来,楚玉叹了口气。抬腕用手环设置了防护,只要一有人踏入设定圈子内,便立即祭出防御光罩。
如此就算有人发现她。也不虞生命之忧。
设置好这些,她如同几年前一样,在这张久违的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楚玉睡得很安宁,这一年多来,每每入睡之后,她总会梦到一些从前的事,然而这一夜却没有什么前来打扰她。
一觉醒来是清晨,楚玉整了整衣衫。趁着天光尚未尽亮,便朝昔日的西上阁而去,她走过从前熟悉的一个又一个院落。这些院落里从前居住的人也一个个浮上她心间,柳色,墨香,花错,流桑,桓远……
最后是沐雪园。容止。
楚玉站在竹林依旧繁茂的沐雪园前,老远便站定,她定定地望着黑漆大门,只觉得仿佛经过了一个轮回。
也不知站了多久,一道叶笛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拔起,清越无比地。如抛至九天之上的丝弦,猛地贯穿楚玉的心魂。
那叶笛声是那么地清透脆亮,又是那么地宛转低回。
她这一生,只在一个地方听过这样的声音。
楚玉张大眼睛,几乎有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唇。叶笛声曲曲折折,迂回转折,那么地悠长。
她踏出一步,可是却又仿佛畏惧什么似的收回脚来,神情变得惊疑不安。
可是那叶笛声始终不曾断绝,一声一声,听得她几乎肝肠寸断。
全身都仿佛在叫嚣,终于,楚玉抬脚朝门口奔去,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急切,理性这种东西早就被丢弃到九霄云外,她身体内灵魂正在沸腾。
砰地一声推开虚掩的黑漆木门,楚玉三两步闯入层云叠嶂的翠色竹林内,叶笛声刹那停歇。
好似时光从未轮转,她才穿越而来,生涩而懵懂地,不知深浅地,闯入那白衣少年的世界。
光滑的青石台上,半倚着竹丛的少年白衣曳地,宛如浮冰碎雪,他的眉目清浅温润,肤光如玉,唇边似笑非笑,目光深不可测。
与从前不同的是,宽袖之中探出的秀美双手,白皙的皮肤上交错着斑驳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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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楚玉伸出不住颤抖地手,轻轻地抚上他秀丽无伦的脸容。
掌下接触到的肌肤,温凉柔软,是真实鲜活的。
楚玉小心地眨了眨眼,唯恐大力一些眼前人便会消失不见,她的手缓缓下移,指尖却接触到粗糙的伤痕。
满心满心的都是心疼,她掀开他的衣领,只见他颈项之下,白皙肌肤上交错着可怖的伤痕,光是看着这些伤痕,便能略约想像出此前他遭受过怎样的苦楚。
楚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含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些伤痕,她顾不上问容止是怎么活下来的,也忘了思索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容止现在在她眼前。
他的呼吸是暖的,他的心跳稳定,楚玉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衫,难过地以指尖划过每一道伤痕,纵然这些伤此时已经痊愈,可是她还是止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容止嘴角微微一晒,伸手便要拉上衣衫,口中轻道:“不要瞧了,很可怕,会吓着你的。”他还未动作便停了下来,因为楚玉用力地抓住他的手。
看着他身上几乎数不清的伤痕,楚玉终于禁不住哭了出来,她仿佛能看到,容止的身体是怎样地破碎绽开,她缓慢低下头,轻轻地将嘴唇覆在他颈间的伤痕上。
有什么可怕的呢?不管变成什么样,容止都是她的容止。
更何况,这些伤痕,每一分痛楚,都印着她楚玉的名字。
楚玉昏昏沉沉地,也是慌慌张张地,胡乱亲吻着容止的颈项,她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本能地渴望再多一些温存,如此方能证明,容止是活着的。
不知不觉间,容止被按着躺在了青石台上,他有些好笑地望着楚玉,她一边哭一边胡乱亲着他,又亲又咬,她哭得满脸泪水,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汲汲求取着一点点的安慰。
好笑之余,他又有些心疼,便抬手轻抚她的背脊,温柔地抚平她的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玉逐渐回过神来,她擦了擦眼泪,看清眼前的情形,不由得惊呆了:这个,全是她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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