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再怎么焦急再怎么担心也没有用,他根本联系不上沈方煜,他不能自己先乱了。
他得想着笑笑。
人的精神往往很容易诱发身上的疼痛,一直像连体婴一样缠着他的孕期腰骶痛在他濒临崩溃的情绪里显得格外清晰。
江叙知道他现在必须赶在疼痛愈发严重前赶紧入睡,不然等疼痛进一步加剧之后,愈演愈烈的疼痛就会和他的坏情绪一起陷入恶性循环。
但困意总是越想有的时候越难有。
他的手脚都很冷,像是穿着单衣行走在潮湿的寒冬,连骨头都浸透了。
迟钝的思绪停滞了许久,江叙突然想起来沈方煜那一次在高铁上哄他睡觉的时候,他身上的香味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把沈方煜的香水喷在床上,试图能够稍微缓和一下他的情绪
可是香水的味道不对。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很像,可就是不对。
那一点微妙的差别很不易察觉,可一旦发现了,就很难忽视其间的差距。
夜色笼罩着江叙,鸦羽般的眼睫在他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半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径直走到了客厅,望向了柔软的沙发。
从那天他们接吻之后,沈方煜一直睡在沙发上,他走得急,沙发上的棉被还没收。
如果是之前的江叙,他不会放任自己这么做,可今天的江叙只是短暂地迟疑了半分钟,就掀开沈方煜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而他刚一闭上眼,就闻到了他想要的那个味道。
面色苍白的江叙蜷缩着身体,在屈起的指节上咬出了牙印,如影随形的疼痛仿佛撞上了一层结界,被挡在熟悉的气息之外。
他突然觉得鼻子很酸,酸的他浑身的骨头和血管好像都被腐蚀了。
就好像在沙漠上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见到了一汪月牙泉。
他的心在泉水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过于繁杂的思绪和疯狂的情绪消耗带来的疲倦感终于吞没了他清醒的神智,随着陷入梦境后外在意识的减弱,那些折磨人的疼痛终于淡下来。
可江叙依然紧紧地蹙着眉,陷在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废弃的车间附近,多辆警车包围着一辆布满泥点灰尘的旧车。
旧车的大门皆被敞开,车内空无一人,排爆人员确认情况之后,荷枪实弹的警官给停在远处的一辆车打了个手势。
沈方煜和红头发司机从车上下来,那位叼着雪茄的大块头警官冲沈方煜点了点头,“难以置信,你竟然真的找到了这辆车,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想说……你要放弃。”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真的是用儿童手机?”
“是,”沈方煜看了他一眼,“笨办法。”
“笨办法也是办法,”警官笑了笑,“说说看?”
“沿着一个方向开下去,直到相对距离不再明显变小,就换成垂直于它的方向。”
“听起来很无趣。”警官道。
沈方煜不置可否。
“你的英文很好,”警官问:“你是M国人吗?”
“不是,我是Z国人。”沈方煜不想再和这位异国的警官打交道,“请问我现在可以去车里查看我的东西了吗?”
“当然,”他望着沈方煜着急去车里确认的背影,感慨了一句:“有耐心又聪明的Z国人,你应该考虑移民来到M国。”
沈方煜从车里探出头,不带什么感情地嘲讽了一句,“然后享受被枪抵在头上的生活?”
见对话进行到这地步,警官耸了耸肩,没再做声。
倒是红头发的司机对沈方煜说了一句,“对不起。”他当时本来可以出声提醒沈方煜他们的,可是当时劫匪就持枪顶在他脑后,他太害怕了,根本不敢开口。
“这不怪你。”沈方煜说。
红头发大叔停顿了一会儿,又道:“还有……谢谢你。”
虽然他的车在警官们眼里就是一团废铜烂铁,不值什么钱,连追回的价值都没有,但这对他一个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资产了。
他知道,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给了他追回车的勇气,加上路上一直在出谋划策,丝毫不放弃,他自己是根本不敢去追车的,就算追了,大概率也追不到。
沈方煜这次倒是没有说不用谢,他顿了顿,十分厚脸皮地问道:“那您能借我点钱买张机票吗?我回国就还您,带利息还。”
他没办国外的银行卡,钱全部是在国内兑好了之后带过去的现金。
估计是嫌重又怕有定位器,那帮劫匪把钱从钱包里拿出来之后,就把钱包丢回了车上,沈方煜虽然意外拿回了失而复得的证件,可他现在没钱也没手机,又怕折腾转账要的时间太久,回去晚了江叙该担心了。
红头发大叔让他的直白惊呆了,愣了半晌,他点了点头,“好。”
“那……”沈方煜得寸进尺地恳求道:“能把您太太的手机借给我打个电话吗?”
“啊?”
所有的紧张和疲倦淡下来,沈方煜终于任由心里的脆弱溢出来。
他想起红头发司机死里逃生后回到家和妻子拥抱、眼含热泪的场景,然后轻声解释道:“我也想打给那个死里逃生之后,最想要拥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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