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着作甚?”中年道人神情总是十分严厉,显得不怒自威。
“总觉得师尊不该是这幅模样。”云青老实答道。这还是她十年来第一次进了屏风里面,看着他正脸。
“你说说本座该是什么样子?”宗主也不说教她拘泥于皮相什么的,反倒认真地问起她的看法,他这么一问,云青更觉得他像是个挥舞着戒尺的私塾先生。
“……剑眉星目,俊美逼人,邪魅一笑之类的。”云青说完尴尬地咳了一声。
“……”宗主的浓眉毛渐渐竖起来。
云青连忙道:“不知师尊此番找我何事?”
“近年来……也不是近年,近千年来南海魔道散修叛乱不断,妄图入主无妄魔境,你平叛一事做得很好。”宗主虽是在赞扬,但神情严厉得总让云青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理应为宗门分忧解难。”云青不由肃然答道。
“不过现在南海一事我已交予易渡尊者,此番找你是为了西南群岛的事情。”宗主道,“西南有仙踪。”
云青心下一跳。仙魔两道向来互不干涉,或者说,据她所知魔道从未与其他道统起过什么大的冲突,这下宗主突然提起西南有仙踪又是什么意思?
“西南……?”
西南指的是整片海域的西南边,而非无妄魔境的西南边。大世界北有北川大陆,南有南风大陆,东西皆为海岛,南风以南连通着无妄魔境,北川以北则连通着通天神脉。也就是说,西南海域的正东方就是南风大陆。
宗主很快问道:“收到消息后破灭天魔宗与花天欲魔宗曾派出弟子探查,但毫无所获,你怎么看?”
“若是从通天神脉来的,那么能避开探查也不是难事。”云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呢?”宗主问道。
“恕弟子愚钝。”云青不再多说,多说必错。
“你且去一趟西南海域,神隐门近年有足足九位仙尊入世,探明来者何人就行。”宗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弟子听命。”云青沉静地点了点头。
“你下去吧。”宗主挥手道。
云青施礼,转身离开,整个偏殿又归于死寂。
待她走出偏殿,发现千变早已经不在了,于是只身返回望月峰。
西南……这个地方很是敏.感,因为南方大陆与北川大陆间隔了罡风,大挪移阵又被破坏,所以要将大批弟子派往九鸣,只能通过西北海域、西南海域,绕上一个大圈子。可是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通天神脉派来的人一定不少,人数庞大还没被发现,只能说明对方有大神通者坐镇。
而云青此时尚未入道,空顶了个嫡传弟子的头衔,断然是不能和一整支仙道精英船队抗衡的。此时宗主若是派出一个普通弟子,她不会觉得惊讶,若是派出其他嫡传,她也不会觉得惊讶。因为普通弟子是当炮灰使的,嫡传去了也性命无忧,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将云青弄出去探查,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宗主这番举动里隐藏的意思,就决定了云青这回出去该怎么做,这让她只能一边走一边细细揣度。
一直以来宗主对她似乎都是万分信任的,嫡传之中再无一人和她一样被特殊对待。但是云青心下明白,若真是信任那便不会刻意以与实力不符的尊崇地位将她推到风口浪尖,若是信任那便不会让从小在门中长大的千变接近她,试探她。
最重要的是虽然入门之后宗主每年亲自指点她大日黑天轮,但从未提过阎魔破妄轮和六道无生轮这两脉传承。
要知道,大日黑天轮在所有魔道正统中也称得上是暴烈凶戾,并不适合初学之人,宗内几乎没有人以之入道,因为风险太大,太过艰深。云青正是被这门传承生生卡在了入道关口,不得寸进。这种态度也能让云青看清一些事情,她并未被试做真正的六道阎魔宗弟子,最多只是个碰巧修行了大日黑天轮又被黄泉圣殿选中的幸运儿。
这十年间,她每年春夏于望月峰潜修,秋冬则戍守南海,十年来染血无数,每一颗头颅都是一份证明。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尸山血海,那个老家伙才能将她视为门人。
眼下西南仙踪可能是个好机会,随之而来的则是巨大的风险。
云青踏水而行,逆流上了望月峰,这么一路想来她心里也差不多有数了,先活过这次西南海域之行,然后再琢磨晋升入道一事。
到了半山腰,她突然记起今日那个小弟子,于是绕过沧浪亭走向了小池边。
小池边搭了个简易的木棚子,有一个和张小文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人在池子前的大石头上摇头晃脑地念书。
云青走上前去,瞥见书封上空无一物。
“你念的何书?”云青在他背后轻声道。
张小武被吓了一大跳,“扑通”一声从石头上掉了下来,落入池中,连人带书都湿了个透彻。
他挣扎了半天才爬上岸来,打了个冷颤道:“尊、尊者。”
“念的何书?”
“凡、凡人的神话小说集子,叫《悬铭记》。”张小武老实答道。
“哦。”云青淡淡地应了声,“你是张小文的哥哥?”
张小武脑子一片空白,一下跪倒在地:“我不是有心欺骗尊者啊!实在是弟弟害怕……”
“无妨,你住这儿吧。”云青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待到她身影快要消失在密林间时,才突然回头道:“那《悬铭记》……明日记得给我送来一本。”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大家都放假了……嗯,寒假要加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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