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那冰冷的符液寒水所浸泡的方佑脸色惨白,可那双一向冷漠无温的眸子此刻却是极其火热明亮的。他痴痴地笑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方歌渔。庫
有两行鲜血从他眼睛里流淌而出,整张面孔已成死象,可他却浑不在意的释然笑着:
“无用的,我虽不知那小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何能够召唤出如此强大的灵魂,可九十九既孤注一掷已布下如此大的一场局,自然是什么情况都事先设想到了。
你母亲亲手创造的毕生心血,两只人偶荧惑皆在于此,再如何挣扎,也是无用的,倒不如就此顺应天命。”
“顺应天命?”方歌渔不温不火的笑了一下:“以苍生为葬,十方为墓,便是你们给我准备的狗屁天命?”
方歌渔不再理会方佑,她索性弃了十方剑,只身冲出结界之外,来到那巨大的水晶体前,大声朝着百里安说道:
“巫瘟的本源就在六识的炉心之中,与九十九周旋毫无意义,只要巫瘟本源还在,城中仙人的欲望便可不断被巫影汲取!”
说到这里,方歌渔语气微妙地顿了一下,她垂下眼眸,睫羽下那双漆黑的眼睛阴郁得像是再也无法迎来白昼的微光。庫
当她再度抬首之时,方歌渔的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
她静静地看着沉没在水底世界里,属于六识的那道身影,薄唇轻启:“若是想要破此残局,那便只能挖出她的炉心。”
六识眼眸一颤,方歌渔冷酷的嗓音清晰地飘散在沉闷的水声里,她动作细微地仰了仰头,眼里倒映着水中细碎的符光,眼眸里似有种低徊的惆怅。
“轰隆”一声巨响。
九十九身上被钉上了整整十三道由剑龙凝结而成的虚剑,她的身体被重重地撞上了水晶的内壁之上。
只是那十三道虚剑虽将九十九的身体牢牢钉死,贯穿她的身体,却无一柄剑真正给她的身体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九十九却能够从这十三柄虚剑之中感到周身压力骤变。
看似细长狭小的十三柄剑,却饱含了极其可怕的天地之威,如十三座高不可攀的剑山朝她当头镇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竟是连荧惑之躯都感受到了窒息与困苦。庫
不过这剑意虽强,却无杀意。
只是单纯的给她苦头吃吗?
九十九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
只可惜,她可不是他家养的那不懂事熊孩子。
在那强大的剑势逼迫之下,九十九的目光有些涣散,可她嫣红的唇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若我没看错的话,这竟然是……天玺十三剑的剑意?”
除了太上道清剑决,眼下竟是连天玺十三剑的剑意都能够信手招来,且圆融贯通得能够同时掌控十三剑的全部剑意。庫
一层叠一层的剑势如坤山镇魂,九十九的确是尝到了苦头。
不过,这剑尽管强大无匹,可并不含半分杀意,如此悲悯之剑,反倒不像是锋芒毕露剑意凛然的天玺剑宗平日里的味道。
反倒更像是佛修之剑。
若是还是半日前的她,怕是早已在这剑势之下,沦为任他摆布的人偶了。
只可惜,通过六识为桥梁,汲取了那些仙人源源不断的欲望,此刻她体内的邪神之力便如江河之水一般,波涛不绝。
寻常道法想要将她成功压制,简直是异想天开。
藏于袖中的手掌蓦然握拳手紧,九十九炉心震动,周身气机万相变化,身前一大片空间里的符液骤然被她体内狂涌而出的可怕气息力量压榨得一瞬蒸发。庫
她抬起一只手,抓住插在胸前里的一柄剑上,用力一握。
有雷鸣之光自她的指缝之中绽放。
身上十三柄虚剑宛若被那雷电光辉所侵蚀腐蚀一般,化为点点暗灰消散而去。
九十九甩了甩手掌,“嗯,小丫头眼光毒辣,心也狠,能够一语道破其中利害关系,要求你去挖出六识的炉心,不过若是说她狠心,她骨子里却有着她娘亲没有的优柔寡断。”
“她若当真急于杀死六识,毁去她的炉心,大可在十方剑下的结界中为你传达指令,可她偏偏要跑出结界之外,有意放任自己的情绪欲望让六识吸收。”
九十九垂眸看了一眼沉于水底的六识,道:“别露出这种不成器的模样,你吸收了她的情感,就应该知晓她此举何意,带点子孩子气的小威胁,希望你能主动置身事外及时收手。”
九十九轻呵一声,目光微嘲:“即便你将事情做得这般过分了,她心底,到底还是在意你的,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庫
符液化雨,满城皆是。
不受十方剑结界保护的方歌渔,一思一绪,皆有所感。
又何须九十九来出言点拨。
六识比谁都清楚方歌渔的用心,正是因为如此,她的情绪才反而更加低落难过。
她自被主人创造于世的那一天,便主动开启了自己模拟人类情感的阵列功能。
九十九不懂的东西,她都懂。
九十九感受不到的悲伤痛苦,她都能有所感应。庫
可临事于此,六识才知晓这些无用的感情当真成了累赘,会让她时时刻刻产生动摇的心性。
若是如九十九一样,她或许此刻就能够冷静的权衡利弊,做出最理智的决断选择,不会如此痛苦挣扎了吧?
方歌渔目光死死地盯着六识,虽说正如九十九说的,她的确是有意向六识释放着自己的示警。
可是很显然,六识的意识纵然有动摇,却无法逆转。
方歌渔不能理解,六识不同于九十九,她主动开启了自己是情感阵列,思维与凡人无异,在十几年前的那场战乱之中,她与九十九在那场绝境之中,皆是她占客观主导的一方。
情感能力闭合的九十九都是随着她的意识而行动。
可为何十几年过去,六识却被九十九主导对她如此言听计从,做下这些违背阿娘意愿的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庫
想到这里,方歌渔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水晶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不过百里安显然是听到了方歌渔的那句提示之言,他轻皱眉头,但更令他在意的,显然是九十九的那句话。
“娘亲?”百里安看向方歌渔,“你与雪拂……是何关系?”
gu903();方歌渔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怔,隔着水晶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一时之间,竟是失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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