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去看,引发这一切的蝴蝶翅膀,竟是崔玄碧为扳倒符危截的那一封信,引起的飓风却扇在了他的孙女身上。
如此大案,只是问审便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当前因后果捋清楚之后,便暂时退堂。
事实上,刑部开审之前早已量刑完毕,并且得到了圣上首肯,今日也不过是给一个结果罢了。
崔凝与道衍直接离开了,害她师门的凶手已死,他们又没打算报复到符家其他人身上,等这个宣判结果毫无意义。
早上被乌云半遮的太阳,这会儿已经露出,上升的气温渐渐融化积雪。
道衍道,“你说师父葬在城东,我们找个时间去拜祭一下,给他腾个地方吧。”
“嗯。”崔凝抓着他的衣袖,“大师兄先跟我回家。”
道衍迟疑片刻,点头,“好。”
二人坐上马车,没再说话。
之前道衍并不知道整件事情全貌,今日亲自听完审问,看到诸多证据,才知晓原来师父竟是自愿接纳太子的拉拢,他们在出事之前便意识到了危险,所以师父才会说解散道观……
许久之后,道衍才忍不住道,“师父已经避世那么久了,为何会同意太子的拉拢,他是为了找靠山保护道观?”
因为此事与案子没有直接关系,所以在审问的时候只是带过,但是魏潜已将此事查的一清二楚。
崔凝压低声音道,“太子是个什么处境,谁人不知,他自身且难保呢,师父又不是真的山野老人,怎会不知这山不稳当。”
若非知道太子不一定靠得住,也不会提前准备把她送走。
整个道观里,除了她在尘世还有个家,别的师兄们大都了无牵挂。崔氏把她送出来是为了让她活下去,就算送回去之后家里仍然容不下,至少以崔家的权势,很轻易便能安排别的去处。
她心中怅然,向后靠在车壁上,“你也知道师父手里的藏宝图原就是替人保管。藏宝图的消息泄露出去,引来多方觊觎,很多人不信藏宝图已由旁人托管,几个绿林家族不堪其扰,于是便想要借此投靠一方势力,师父也想赶紧脱手,才会替他们牵线。”
道衍气道,“他自己活的潦草随意,倒把旁人的事情当圣旨一样!”
“不全是为了别人。”崔凝说着忍不住笑了一下,“咱们道观的规矩乱七八糟,我一直以为师父只是寻摸个道观避世的俗人,却才知道,他在做绿林军之前竟真是个道士,还是正儿八经上清茅山宗弟子。”
绿林军头领并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但他们大都是江湖人士,加入长公主麾下时报的也未必是真名,事情又已经过去几十年,监察一处为了查此事,真真是费了大功夫。
道衍想不明白,“你说是牵线,那他后来怎么就接受太子拉拢了?”
崔凝凑近他,轻声道,“李唐尊老子为祖,尊崇道家,而今……”
而今圣上厌道崇佛,上行下效,民间也处处兴建寺庙,更甚至有不少道观尊像被砸,里面铸了佛像,这于道家而言,无疑是往心口插刀。
“可能师父也不甘心吧。”她道。
道衍听罢,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才一脸迷茫道,“看不出来,师父还有这般大志向。”
是啊,谁能想到那个抠抠搜搜,喜欢背着徒弟偷吃的邋遢“假道士”,竟然是真正的一心向道。
“怪不得他那么穷!”道衍反应过来,把大腿拍的啪啪响。
当年的绿林军其他头领带回的财富堆积成山,家里都放不下,只能找地方藏起来,闹得无数人争抢藏宝图,他也是头领之一,手里的财富应当足够他挥霍几辈子了。
道衍知道那老头手里松的很,平日在外云游时常挥金如土,他便以为是被老头给祸祸没了,可那么多钱财,就算如此挥霍也不至于最后穷到整个道观都快喝西北风去吧?
如今想来,他怕是把钱都拿去养其他处境艰难的道观了。
再往深里想,他会接下那几个绿林家族的烫手山芋,说不定是因为人家许了什么好处。
上清茅山宗是当年道家最强盛的一派,弟子遍天下,那些钱财虽多,但倘若拿来养几十个又或几百个道观,根本撑不住几年。
道衍忽而又狐疑道,“你不会为了阻止我报仇,故意骗我吧?”
崔凝登时秀眉倒竖,“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
道衍很是中肯道,“道明就是这种人,你跟着他长大,也不好说。”
想到道观出事那天晚上,二师兄骗她方外寻刀的话,崔凝难得被噎住,况且她骨子里确实不是多么敦厚老实。
崔凝恼羞成怒,“我不会拿这种事骗伱!你若是不信,回头我让监察司那边把师父的老底给你送来。”
道衍一口答应,“好。”
“哼!”崔凝快气炸了,大师兄当年也没少哄骗她,这会儿竟然反倒开始怀疑起她了?瞧瞧这师兄妹做的,信任在哪里?
她敲敲车壁,吩咐外面的护卫,“去监察一处找韩开,从他那拿绿林军头领的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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