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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源在席上被灌了好几杯的酒,其中大部分还是蒸馏酒,他酒量又不算好,很快便觉得有些头晕,便干脆离席,吹吹风。
他所选的地方大概是花园的另一头。梅若源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微微阖了阖眼。
微风轻轻吹了过来,似乎也吹跑了一些酒意,让他清醒了一些。
忽然之间,耳畔传来了环佩叮咚的声响,伴随着淡淡的香气。
梅若源抬起头,朦朦胧胧之间,看见一个相貌清雅的少女亭亭玉立向他走来,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摇曳动人。少女似乎没料到他的出现,惊讶地咦了一声,侧过头,不去看他,一会儿,又忍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看他。
梅若源顿时清醒了过来,目光碰触到少女绯红的侧脸,怔了怔。
“你,你又是何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动人的羞怯,嘴唇微抿,唇瓣像是玫瑰花瓣一样娇艳动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碧彤。柳碧彤在离开亭子之后,便支开了身边的人,悄悄来到了这里,等梅若源在石凳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装作无意间闯入的样子。低头的弧度,垂下的一缕发丝,轻柔悦耳的声音,每一样都被她算计到了极点,务必要以最惊艳的姿态出现在梅若源面前,闯入他心中。
当抬头看见梅若源惊艳呆滞的眼神,柳碧彤便知道她成功了。在有些鄙视对方太容易上钩的同时,又不免有些虚荣的得意心态。蔚邵卿一直以来都对她不假辞色,久而久之,柳碧彤都差点要以为是自己魅力不够。现在才知道,像蔚邵卿那样的人,一百个中也未必能出一个。
梅若源知道自己现在的行径很不符合所谓的君子仪态,视线却仍然控制不住地直直投在这少女身上,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在下梅若源,今日受蔚侯爷邀请,前来府上赏花。姑娘您是?”
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声音,生怕唐突到眼前的佳人。
柳碧彤嫣然一笑,“原来是表哥的客人啊。我原以为你们在另一头,这里应该没人,所以才想着过来摘一些玫瑰回去呢。”
她这一笑,梅若源顿时就被迷得七晕八素了,连忙道:“在下不小心唐突了小姐,真是分外惭愧。若小姐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小姐摘上一些。”
柳碧彤睁大着眼睛看他,“真的可以吗?多谢梅公子。”
梅若源笑得几分傻气,“不客气。”
柳碧彤垂下眼帘,遮挡住眼中的得意,嘴上却装作娇羞的样子,“梅公子喊我碧彤就可以了。”
梅若源知道蔚府中前段时间似乎来了一个表小姐,想必便是碧彤。
他心中一动,说道:“这是我的荣幸。”
然后他便陪着柳碧彤一起摘了好些的玫瑰,最后目送柳碧彤离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柳碧彤身上淡淡的香气。
梅若源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他的小厮因为他离席太久,找了过来。
重新回到席上的梅若源一直都魂不守舍的——其他人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喝多了,甚至还给他端上了醒酒茶。梅若源只是机械地喝着茶,他满脑子都是柳碧彤娇羞的模样,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一颦一笑都足够夺走他全部的理智。梅若源并非初次体验这种感情,自然清楚自己爱上了蔚邵卿这位表妹。
只是想到自己同杨家姑娘有婚约在身,梅若源便感到了极大的痛楚。今日他能参加这兰花诗会,能够同柳碧彤相遇,却是托了他那未婚妻的关系。那杨蕊出身皇商,想来定是充满铜臭味的女子,哪里比得上柳碧彤的一根手指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感谢同杨蕊的婚约让他能有机会见到柳碧彤,还是该痛恨两人的婚约使得他无法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梅若源越想越是失落,直到回家的时候,仍然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出发之前的喜悦和豪情。梅夫人见了连忙将梅若源身边的小厮唤来,询问他是否在宴席上有何变故。
小厮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并不知道梅若源同柳碧彤相遇的事情,想了半天理由,最后对梅夫人说道:“可能是因为少爷喝太多酒,所以醉了,没能写出好诗词的缘故吧。”
梅夫人皱眉骂道:“你在源儿身边,也不知道要多劝阻一下他吗?”
小厮觉得自己好委屈,低声辩解道:“给少爷敬酒的都是一些有名的才子,我们奴才哪里敢扫了他们的兴致。”
梅夫人听了也知道不能怪他们,一时又高兴儿子认识了不少年龄相仿的官家子弟,这些日后可都是他们家的人脉。
然后又将梅若源喊了过来,一脸慈爱说道:“源儿,没事,这次没做出好诗词不算什么,我们可以等下次。”
梅若源不解了,他现在想的都是柳碧彤,哪里管诗词做得如何。
知子莫若母,梅夫人一看他神色,便知道根本不是小厮说的那么一回事,连忙问道:“源儿你今天怎么了?回来后一直都魂不守舍的。”
梅夫人从小就十分宠爱梅若源,导致他在梅夫人面前比在他爹面前自在多了,连忙将自己的心事托付而出。
末了,一脸的失落痛苦,“可惜我已经有了婚约,哪里有那个资格追求柳姑娘。”
梅夫人说道:“你的意思是,你看上了蔚邵卿的表妹?”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在她看来,这柳碧彤的身份可比杨蕊要好多了。从蔚邵卿对待周安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如此疼爱自己的表妹。柳碧彤同为表妹,想来也差不了多少。
倘若他们梅家能够攀上柳碧彤,还怕无法攀上蔚邵卿吗?更何况,柳姑娘也勉强算是官家之女。落在外头,名声也好听,省的说他们贪图杨家的嫁妆。
不愧是他的儿子,果然有眼光!
梅若源看到母亲居然支持他,心中很是高兴,“娘,你也觉得碧彤更好吧?只是,我同杨家姑娘已经有了婚约……”说到这里,他语气又充满了怅然。
梅夫人不在意说道:“你们都还没成亲,连下定都没有,解除婚约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在这件事上,梅夫人一个人说了不算数,梅斯同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只能说梅斯同他们不愧是一家人,在知道这件事后,反应都一模一样。
梅斯同要更为老奸巨猾一点,问道:“不知道那柳姑娘又是什么意思,若只是源儿单相思的话,这亲事也结不成啊。”
梅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有信心,“我们源儿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的青年才俊,柳姑娘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梅斯同道:“那还是得等确定以后再来考虑这婚事。”总不能等解除了和杨家的婚约,才发现柳碧彤没这个意思。到时候可就丢脸丢大了。
梅若源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宜喜宜嗔的脸,不觉痴了。
……
蔚邵卿并不知道柳碧彤同梅若源私下见面的事情,还问过柳碧彤,看她对哪位比较有兴趣。柳碧彤只说得在考虑几天,私下却琢磨着如何不动声色地继续引梅若源上钩。毕竟她总不能上赶着表现,那样的话,即使她日后嫁到梅家,也会因此被看轻的。
幸好她还有一个丫鬟南儿在。柳碧彤对蔚邵卿表示,她想要私下打探那些人,再做决定,因此成功地将南儿给派遣了出去。至于霜儿,在身体稍好的时候,就已经被安宁带到了周家,继续好好养伤呢。
说来也是南儿的运气,她居然在出去后的第二天,便成功遇到了梅若源。
梅若源心知像柳碧彤这样的小姐,十天半个月都未必会出来一趟,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痴念,连学堂都不去上了,而是每日在蔚府周围打转,试图透过那高且厚的粉墙,见到柳碧彤脱俗的容颜。
南儿当时也在小亭子中,所以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梅若源。她家小姐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之所以选了梅若源,一方面是梅若源的长相和家庭不比其他人差,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梅若源是周安宁好友的未婚夫,存心让杨蕊不痛快。
梅若源的相貌还是挺拿得出来的,南儿见了,脸也微微红了起来。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日后肯定是要成为未来姑爷的通房的。若未来姑爷是梅若源的话,似乎也挺不错的。
南儿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裙摆,随即装作低头赶路的样子,就这样撞上了正出神的梅若源。
“哎哟。”她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手绢也飘落在梅若源面前。
梅若源回过神,却看见一个美貌的作丫鬟打扮的少女坐在地上,皱着眉头。
他连忙道歉,“姑娘,抱歉,我刚刚没看路。”
南儿眉头虽然锁着,却还是通情达理说道:“我也有错,若不是我赶路太急了,我们也不会撞上了。”
梅若源闻言,对她观感更甚。他想要伸手将南儿扶起来,又觉得这样太过轻浮。他视线落在地上那手绢上,弯下腰捡起,这手绢上绣的是一株的桃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在手绢的下方绣着三个娟秀的字体:柳碧彤。
梅若源心中一动:难道这少女是柳姑娘身边的丫鬟吗?
南儿见他攥紧了手绢,从地上爬起,又红着脸说道:“快把手绢还我,这是我家姑娘的手绢。”
梅若源见她脸颊微红,眼波如水,相貌虽然比不过柳碧彤,但那风情却胜过一些,他不由心生怜爱,起了逗弄她的心态,“要我还你也可以,你拿什么来补偿我?”
南儿娇嗔道:“你这人真是好生不讲道理,撞了我也就算了,拿了我家姑娘的手绢,却不肯还,简直就是登徒子!”
梅若源听她娇嗔,半边身子都酥了,连忙将手绢还给她。
南儿则是在接过手绢的时候,装作无意地碰触到梅若源的手,将勾引都做得不动声色。如果说霜儿在她们当中是出淤泥而不染,不曾被她们教坏,南儿则是很直接地同流合污,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比霜儿这被自己主人推出去当弃子的傻丫头要受到宠幸。她的自私自利同柳碧彤是一脉相传的,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行为哪里不对,还振振有词:反正她若是随小姐嫁过去,迟早也是要当梅若源的通房丫头的,所以她根本没做错。
梅若源自我介绍,顺便也想打探一下柳碧彤的消息,“在下梅若源,同府上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南儿立刻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就是梅公子吗?”
梅若源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曾经听过他名字,不由精神大振,“在下便是。”
南儿眼波一横,媚态横生,“我家姑娘还说过你呢,说你是个呆头鹅。”说罢,还吃吃的笑了。
呆头鹅这评价,却显出了亲近的味道。
梅若源心中大喜,更是同南儿套近乎。
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几句话功夫下来,都熟络了不少。
通过南儿这途径,柳碧彤就这样同梅若源勾搭上了,只是她深知撩人的技巧,若有似无地暧昧着,引得梅若源心痒痒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位蔚邵卿的表妹对自己是否有意。
同柳碧彤相比,南儿这个“红娘”就直接多了,不时拿着崇拜爱慕的眼神看梅若源,极大满足了梅若源大男子主义的心。
梅若源的心现在都满满的被这对主仆给占领,已经开始畅想着日后娇妻美妾的美好生活了。
柳碧彤对此全然不知情,还因为南儿的给力行为,甚至赏赐给了她一个金钗,哪里想到自己看好信任的丫鬟正在撬自己的墙角呢。
……
虽然柳碧彤现在勾搭着梅若源,但对于蔚邵卿的生辰日也是十分上心的,特地花了好些时间做了一个屏风。她最难得出手的便是女红。柳碧彤在没打算做侯府未来女主人后,理智也回来了一些,深知她若是做荷包一类的东西,蔚邵卿肯定是不会收下的,只好改成了屏风。
等到了蔚邵卿十九岁生辰的这天,尽管蔚邵卿根本就没打算要大办,但送礼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蔚邵卿也只是请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过来,加起来也就两桌。
蔚府终究没有正经的女性长辈,蔚邵卿虽然有心将安宁给请过来,但是在没有女性长辈招待的情况下,又不好另开一桌让女客们专门过来,这成什么样子。所以只能遗憾地只请了几个知交好友。
因为是好友的缘故,大家劝起酒来半点压力都没有,一杯一杯地给他灌,发誓要将蔚邵卿给灌倒。
蔚邵卿恰好收藏着几粒的解酒丹,一颗下去,虽然不能做到千杯不倒,但是放倒这群人却没有什么问题。
大家见他脸色如常,一点要醉的迹象都没有,恨得直牙痒。
就在这时候,门房的人走了过来,说道:“少爷,周家也送礼物过来了。”
他说周家,便代表着安宁的礼物来了。蔚邵卿的生辰,周李氏他们也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早早就备好了礼物。大多数是笔墨纸砚一类的东西。安宁的礼物则是她辛苦了好些天的油画。这油画在完成以后,就被她用框给裱起来,足足有六尺高,三尺多的宽度,几乎要同蔚邵卿等身了。
这样一个礼物,自然十分鹤立鸡群,特别是她还用红色的绸缎给包起来,越发令人好奇里面的内容。
蔚邵卿一见这,便猜到是安宁送来的礼物。他为此还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模特,而且只能对着画板,画作的内容一概不知。只是他一点都不想要她家小姑娘的画作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要让人直接抬进去。
其他人顿时就不干了,连连起哄,“看一下,看一下!”
蔚邵卿眼皮抬都不抬一下,“送进去。”
“别啊,好歹让我们看看是什么礼物啊。”
“就是嘛。何必这样藏着掖着呢,太小气了。”
蔚邵卿虽然不为所动,但架不住这群损友人多,最后只能将画留了下来。大家其实就是起哄一下,对里面的水平未必抱多大的希望。
只是等最外层的绸缎一打开,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久久不能成语。穿蓝色绸缎的手中的酒杯更是跌了下来,甩在地上,即使自己做出了这样有点失礼的行为,他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这画,生怕少看了几眼。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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